方起州把手心搓热,从铁罐里抹了层像雪糕般的药在手上,他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对于帮人涂药这回事,他仍是有些迟疑,但他都能碰这股鞋油味儿的药膏了,一个大男孩的脚有什么碰不得的?方起州抬头看了眼小虎,心一横,“可能会有点儿疼……”
而小虎看着他即将捉过来的手,眼睛一下瞪大,脚猛地回缩,又把自己给疼得叫唤。那叫唤声跟小狗似得,委屈可怜不敢声张。
方起州的手顿在空中,很好,看来这孩子比他还难接受。因为那种快反应,是来源于身体的本能抗拒,像人渴时需要水,饿时需要食物一般,根本不用通过大脑思考。小虎有些懊恼,他不敢看方起州了,声音又小又怯,“我、我能自己来吗?”
“你自己涂药?”方起州表情都没变,他站起来,把药给小虎,交代说:“手热了再凃,按摩十分钟,用点儿力。”
这算是个合适的推托理由,他实在是受不了这药的气味。
方起州洗了手回来,现小虎专注涂药的神情是龇牙咧嘴的,偶尔还浑身一颤,“疼?”
小虎抽了抽鼻子,“痒。”
“痒说明在好。”伤口好转期间会痒,想来冻疮也是这个道理吧?
小虎皮肤挺白,脚腕细,脚也不大,总之脚长得倒挺好看,但现在上面布满又红又肿的冻疮,看着实在是有些遭罪。
“这药每天涂两次,你要记得,痒也不要挠。”
小虎满脸愁苦地应下了。
互道了晚安,方起州躺在床上却再次失眠了,半夜起来对着像油一般黑的海水看了许久,吃了两颗安眠药,这一觉才睡到天明。
他一起床便看见手机里的未读信息——来自杜医生,是张图片。方起州点开来看,这是张扒墙上的寻人启事,照片上小孩儿长得水灵,眼睛没看镜头,却是在笑的,是钟虎。方起州继续向下看,上面写着:家弟于年三十深夜出走,穿着小黄人睡衣,若有好心人见过请联系!必有重谢!
下面一串电话号码。
杜医生还捎带了他知晓的附加消息:“这寻人启事我早上出去买菜看到的,听人说丢人那家人住在青园小区。”
方起州回忆起回来那条路,附近一个小区,分三期修建,占地面积很广,和游乐场是同一个开商,也是方家的产业。但是离方起州住的这里仍旧隔着好一段距离,他将目光凝在电话号码上,记住了数字,又退了出去。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并没有立刻拨打过去。
方起州下了楼,小虎已经醒了,一看见他笑,“早上好。”
“早。”
小虎有些局促地坐在沙上,方起州猜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想说,于是问道:“想看电视?”
“嗯!”
“下次想看时,不用问我,这个遥控器按一下,投影出来了。”
小虎又乖巧地应了一声,对着遥控器喊了好几个想看的动画片,他是都想看,所以苦恼地抉择不定。
方起州把一包冻水饺下了锅,耳边是派大星和海绵宝宝吵嚷而童趣的声音,心里感觉很奇怪,他很久没这样热闹了,是沸腾的锅也比不上的热闹。
把煮好的水饺捞上盘,方起州自己吃了俩放下了,“我等会儿出去一趟,吃完记得涂药。”
小虎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嗯。”
方起州也回望进他的眼睛里,吩咐道:“袜子脱了,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