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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栖凤楼的大门,沈知落在自己的马车边看见了常归。

他一身粗布衣裳,脸上贴着乱七八糟的胡子和刀疤,压根看不出原来的面目。但沈知落认得他的眼睛,那双靠仇恨撑着三分活气的眼睛。

停下步子,他问:“有事?”

常归已经与他言和,眼下对他倒是没那么仇视了,只似笑非笑地朝他伸手:“印鉴。”

沈知落从袖口里掏出一叠盖好印鉴的纸,递给他。

“真是小气。”嘀咕一句,常归收了纸,又朝栖凤楼里看了一眼,“你就把人扔在这儿?”

绕开他往车上去,沈知落不咸不淡地道:“轮不到你管。”

“不是小的要插手什么。”常归伸手按住他的车帘,半眯着眼道,“东宫既然已经对你起了疑心,那你还不如早些跟她完婚,有将军府做掩护,你我行事也更方便些。”

紫瞳里闪过戾气,沈知落在暗沉沉的车厢里抬眼,目光像淬了毒的羽翎。

常归瞧着,不觉得害怕,反而是更高兴了些。他拍着手道:“知晓命数的国师,也难免有被自己的命数玩弄的时候。你瞪我也无用,聪明如你,自是知道该怎么做的。”

乾坤盘转了一圈,被他伸手压住,沈知落垂下眼,浑身气息突然暴躁。

常归松手,飞快地躲了去,一边躲一边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曾经有人说,大魏的命数都在沈知落一人手里,他掌风调雨顺,也知天道轮回。只要有他在,大魏必定昌盛百年。

可是啊,没有朝代会一直统治天下,也没有凡人真的能逆天改命。

他沈知落,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越笑越厉害,常归扶着街边墙壁咳了两口血,伸手一抹,尽抹在那叠纸上。

沈知落在车上坐了好一会儿,还是回到了栖凤楼。

苏妙已经喝高了,抱着个身段窈窕的歌姬,将脸埋在人家的胸口,嘤咛地道:“姐姐你好香啊。”

那歌姬被她弄得双颊泛红,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说什么是好。见着有人来,慌忙转头:“大人!”

沈知落看着她胸前埋着的那个人,眼里的嫌弃盖也盖不住。

闻到他身上那股子奇异的香气,苏妙扭了扭身子,从白软的团子里抬起脸来,眼尾尽是狐媚颜色:“啊呀,你还是回来了。”

她舔了舔嘴唇,朝他伸手:“我可不能再喝了,再喝会死在这温香软玉里。你送我回家吧?”

沈知落很想知道,对着他这张冷淡又充满厌弃神色的脸,她到底是怎么做到满眼春色渴望不已的。

他捏着乾坤盘朝她示意,想告诉她他手里没空,要回家就自己起身。

结果苏妙竟是直接伸手,抓住了他递过去的罗盘。

山泽通气、雷风相薄的乾坤盘,被她当块木头似的抓着,纤细的手指在上头捏得泛白,莹莹的指甲圆润乖巧,抠着初爻那一块凸起,硬生生借力站了起来。

“咔”地一声响,初爻脱离乾坤盘,孤零零地落去了地上。

沈知落:“……”

“什么东西掉了?”苏妙迷迷糊糊地低头,又仰头一笑,“不管了,回家。”

她上前去抱他的胳膊,沈知落拂袖躲开,低身去捡那一小块东西,浅紫的瞳孔里盛满怒火。

苏妙没看见,她伸手又去抱他,捏住他的胳膊朝他笑得又傻又甜。

初爻躺在手心,已经放不回乾坤盘上,沈知落牙咬得死紧,毫不留情、近乎粗暴地将她甩向一旁。

“咚”地一声响,苏妙头磕在了木椅扶手上。

她身子一僵,眼里有片刻的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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