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妻浅浅:
我写下这封信时,你正在我的身旁沉睡。
2o24年8月12号你为我庆生,那是我这辈子过的第一个生日。我是个不详且肮脏的累赘,我的出生不值得庆祝,所以我从未庆祝过生日。那天晚上我们划清了楚河汉界,你递了离婚协议书给我,那一刻我在为你高兴,你的人生不会再有我这个污点的存在。
送你离开京城,这座城市彻底只剩我一个人。我和岳岩达成了协议,在大众面前劣迹斑斑的吸血鬼资本家的我,是他平步青云的台阶。我拼尽了半生,从伦敦走到京城,终于走到这一步,拉傅君临一起下地狱。终于,这个世界干净了,他死了,我也死了。
你和南老在青城期间,我从医院那得知我的骨髓与你适配。我本来是打算匿名捐骨髓让你做手术,默默看着你在青城平安痊愈。很意外,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回来。
最近这几天夜里总是做梦,梦见雨夜里去世的母亲,梦见人为原因患癌的你。没有我,你们都不会受这个罪。我从来都没对你言说过爱,因为我深知我们并不般配,我曾多次想过,如果我的出身好一点,身体里没有流着那个人不堪的血液,我就有资格站在你身边,自信满满地说一句我爱你。
我做的最不好的一个决定,就是在你回京城的时候自私地留下了你。我应该再坚定一点,送你回南老身边,与南老居住在青城。
我回不了头了。
从我进入傅氏集团的第一天,下的每一份文件都盖上我的公章起,我就承担了傅君临的刑事责任。就算我没有跟岳岩做交易,傅君临倒台那日,我也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
浅浅,以后出门的时候要看路,走路不要玩手机。我亲手做了几十只风筝,放在主卧衣帽间的柜子里,工作之余可以玩一玩。我把平时你喜欢吃的面食的做法教给了韩嫂,她会给你做的。花房里新培植了你喜欢的玫瑰花,芝宝的新衣服我也买了许多,你的cabrio小车我也新买了些香薰和抱枕,你要好好地生活,你的大好人生才刚刚开始。
……
林浅将这封信收进本子里。
她起身去关了窗户,折返回办公桌,不小心撞了一下脚边的矮柜,柜门的密码锁开了。傅聿川在傅氏的办公室她以前很少来,她入职傅氏之后,人事部给她安排了另外一间办公室,一直到傅聿川去世,股东大会多票通过她的改名提议,傅氏更名为林川集团后,她便让人事部把这间办公室打扫出来,成为她的办公区。
这里面他的东西她都没怎么动。
历史文件都没动。
此刻柜子里的药瓶滚落出来,散了一地,林浅才蹲下身,戴在脖子上的老旧银坠子随着她的动作晃了几下。她拾起其中一个药瓶,每个瓶子都是打开过的,里面的药有人时常服用。
都是些镇定性、抗抑郁的药物。
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多个日夜,林浅只在宋衍之那听说过傅聿川曾经频繁注射镇定剂,并不知道他在吃药。她不禁联想到,七岁的他雨夜里丧母,孤身一人在伦敦摸爬滚打,到处碰壁被人欺负的样子——
阿寒从小流浪被他收养,有了哥哥。
齐特助替上司背锅险些入狱,被他救了,有了靠山老板。
他呢?
他什么都没有。
他甚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将唐千兰给他的那枚宝石戒指送去了总统府,让对方保全被拉下水的傅寒和齐景。
林浅紧紧地捏着手里冰凉的药瓶,她慢慢站起身,缓了许久才从这阵情绪里缓过来。她将药瓶摆在桌上,恰好手机亮了屏,段希来的短信,说十分钟后开车来接她。
是了。
今天是聿川母亲的忌日。
她出门的时候就说下了班去墓园祭拜一下。
林浅回复完段希的消息,又收到拍立得维修员的信息。早起那会儿她不小心把相机给摔了,试拍了一下,无法成像了,按了快门键出来的成片都是纯白色的废片。她便把相机带了出来,想着下了班去修一下。
对方问她:“自拍模式能成像吗?”
这个她倒没试过,当时只拍了前置摄像头的模式。
林浅拿起相机,调到自拍模式,将镜头对准自己的脸。咔嚓一声,随着快门声传来,闪光灯亮骤然亮起,这光忽然很刺眼,刺得她眼睛都睁不开——
冰冷刺骨的寒风迎面吹来。
雨好大。
从头顶泼下。
震耳欲聋的枪声冲进林浅的耳朵里,她原地懵了数秒钟。左右环视,周围尽是些西方的建筑,高大的教堂,檐下盘旋的乌鸦以及下得很大、大到两米之外就看不清景物的雷雨。
她踉跄了几步。
幽森的街道寒鸦低鸣,林浅迈开步子沿着无人的街边往前走。浑身湿透的她内心泛起冷意,不知道在哪,街上一个人都没有。不知道走了多久,朦胧中隐约见着远处有个身影。林浅小跑过去,入目便是倒在血泊中的女人,她眼睛都没闭上,死不瞑目。一个瘦小的男孩蜷缩在她怀里,女人还呈现着护子的姿势。
“我击中那个女人了。”
“还剩个小子。”
“赶紧找!”
“……”
似乎是隔壁巷子里,一群骇人的脚步声里夹带着对方说的英语。
是追杀。
这种只会在电影里出现的画面,几乎是在反应过来的当下那一秒钟,林浅就把男孩从已经死去的女人怀里抱了出来,迎着滚雷和瓢泼大雨朝相反的巷子跑去。她一边跑,一边摘下脖子上的吊坠,直接塞进男孩手里。(伏笔:第58章)
这孩子怎么不动?
也不说话。
不会也死了吧?
有体温呢。
雨势太大,糊住了人的视线。林浅低头想看他,却只看见一个大致的轮廓,仅是这一个看不清样子的轮廓也让她愣了神。停顿了好几秒钟,傅聿川三个字刚在她嘴上成型,还未完全说出口,她便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