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拿起酒壶自己仰头喝了一口后擦了擦嘴巴,笑道:“以后你就多了一个师父。我叫百里东君。”
“百里东君?”唐莲惊道,“那个百里东君!
”
“对,就是那个比唐怜月还厉害的百里东君。”
唐莲慢慢地在路上行走着,那些往事就像跑马灯一样在脑海里转着,他走到了一处山坡上,看到之前在茶铺里的那个小二正傻傻地坐在那里,他似乎有些恐惧,正一口一口喝着酒,压着惊。
“别害怕。”唐莲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轻声说道。
小二猛地回过神来,望向他:“公子!”
“别怕,已经都结束了。只是茶铺已经被毁了,你也最好别再回去了。”唐莲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银锭,放到了小二的手中,“这个你拿走,拿去给你家掌柜的。和他说一声抱歉。”
“公子,你怎么了?”小二接过了银锭,定了定神,问道。
“没什么,就是有点累。”唐莲遥遥地望着前方,“想坐一会儿。”
小二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下去。
“你还有酒吗?”唐莲忽然问道。
“还有……还有一些。”小二急忙把酒壶递了过去。
唐莲接过了酒壶:“当年我可是滴酒不沾的,现在也成一个酒鬼了。”说完仰头将酒壶中的剩酒一饮而尽。
“没想到人生中第一口酒是那样绝世,最后一口酒却是这般粗劣,遗憾啊!”
“师父,唐莲此生无法与你再见了。”唐莲放下酒壶,就那样闭上了眼睛。
天启城外三十里,梵若寺。
寺里有一株莲花,在这初雪之时,忽然就盛开了。那坐在堂内的老和尚,一连打坐了
九日,也就在这一日,终于睁开了眼睛。他推开门,走进了庭院,望着那株忽然盛开的莲花,静默不语。
“看取莲花净,应知不染心。定是师父您此番入定,大彻大悟,菩萨显灵,才带来这冬日莲花开吧!”一个小沙弥兴冲冲地跑了过来,乐呵呵地说道。
老和尚叹了一口气,挠了挠小沙弥的头:“尽胡说,你懂些什么。夏落飞雪,冬开白莲,世间所有逆时之事,都不会有什么吉兆。这几日,我入定之时,寺中可有客来?”
“有的,有一个和尚。可是长得太好看了,我觉得像是个尼姑。可我开口一问,就被他拎过去打了一顿。师父你可要替我做主。”小沙弥嘟起了嘴,想是这几日被欺负多了。
“你下去吧,把那位客人请到这里来。”老和尚叹了一口气。
小沙弥答应了一声,悄悄退了下去,可刚出去,就见那一身白衣的秀美之人从他身边走过。那人还挠了挠小沙弥的小光头:“小秃子,是不是告我状了?”
小沙弥红了眼,恨恨地“呸”了一声就跑下去了。
老和尚叹了一口气:“你现在好歹也是一方宗主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忘愁师叔,我在世间也没几个长辈了。到了您这儿,还不让我放松一点。”白衣之人自然就是如今天外天的宗主叶安世,昔日寒山寺忘忧大师座下弟子无心,而他面前的这个老和尚,说出来在北
离也算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了。灰袖大师忘愁,也是曾与西域宗师切磋,连胜七人的佛家大宗,更曾与国师齐天尘笑而论道三日,互相称赞对方为一代宗师。
忘愁大师笑了笑:“如果你真是来拜访长辈的,我现在就不出来了。”
“是吗,原来师叔是知道我来了,我还以为是来看这莲花的。”无心望着那朵莲花,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一种熟悉。
忘愁大师也不否认:“的确是感受到了这株莲花,有些异样。”
“这朵莲花是谁栽下的?”无心问道。
“十几年前,有一对受了重伤的夫妇逃到这梵若寺。那男子当晚就不行了,剩下那女子也受了重伤,命不久矣,只靠着最后一口气勉强活着。她问我能否救她,可我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她活不长了,却不忍心告诉她,便问她世间可有牵挂之人。她说她还有个孩子待在老家,只是孤苦无依,无人照料。她还说到孩子名字中有一个‘莲’字。我便让她在这庭院里种上了一株莲花,莲花乃世间至清至纯之花,虽然相隔千里,却依然能护佑她的孩子出淤泥而不染,心净且脱俗。”忘愁想起往事,缓缓说道。
“那对夫妇可是唐门中人?”无心忽然问道。
忘愁一愣:“师侄还真是神通广大,竟然连这都知道?”
无心笑了一下:“我只是见过一个人,名字也有‘莲’字。倒和师叔说的这些很是相似
。不过千里之外种一朵莲花,就能护孩子平安,也太过于虚幻了。”
“只是求一种心安。那女子死去的时候,种上这一株莲花,总比什么也不做要来得心安。”忘愁叹了一口气,“只是留个念想罢了。”
“可这今日,为何莲花忽然开了?”无心微微皱眉。
忘愁摇头:“夏日飘雪,冬日开莲,逆时之事,虽然奇幻,终违背世间规则,不是太好的事情。”
忘愁大师话音刚落,那朵开得极为旺盛的莲花忽然就枯萎了。花与叶忽然变成了尘土,消散在了水池之中。
“这……!”无心惊道。
忘愁叹了一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无心急切地望向忘愁,可忘愁却只是摇头,无心急道,“莫不是他遭受了什么不测?”
“日中则昃,月满则亏,盛极必衰。”忘愁脸色忽然一变,对着无心正色道,“这句话,你也需要记住了。说吧,你来天启为何事?”
“为往事。”
“往事已逝,何必执着?”
“不知往事,何谈未来?若往事可以忘却,那如今之事,何尝不是明日之往事?世间事皆往事,我可能全都不理,不会,不闻,不问?”
“好机锋!忘忧他就是这样教你的?”忘愁怒喝道。
“师父没教我念经,没教我大道,只教我顺己心。己心不顺,何顺他人?己心不度,何度他人?”无心望着忘愁,目光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