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北离大都护琅琊王抵御南诀之时,有两位将军跟随其后。一名白衣银甲,翩然若风,沙场之上纵横无敌,治兵有方,所过之处,无论是败退的敌将还是战地的平民,都对其颇为敬佩。而另一位,金甲重刀,粗野蛮横,所带之兵皆为虎狼之师,以人头论功行赏,不受降、不俘兵,凡是敌营皆要踏平,凡是敌兵皆斩其头,南诀人恨他却也畏惧他。
当时琅琊王统率北离三军,柱国大将军雷梦杀次之,第三位才能轮到那位凶残蛮霸的金甲将军叶啸鹰。但如今那两个人都已经死了,北离三军再也没有人压得住这位虎狼将军了。这么多年来,三军中只要叶啸鹰开口,其他两位将军就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除了明德帝。自从琅琊王死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便越来越微妙了。
天启城的禁令已经结束了,但是叶啸鹰
却依然没有出府的意思,他似乎并不急着去见萧瑟。在外人眼里,叶啸鹰让自己的女儿叶若依替代了自己,自己藏于幕后不再露面。但是,总有些人,并不这么认为。
“大将军,有客来访。”管家走进了叶啸鹰的书房。
叶啸鹰虽然长得粗俗,但其实非常擅长排兵布阵,对于兵书了然于心,再加上已逝的将军府夫人是诗书之家出身,所以府上有一处巨大的书房。叶啸鹰此刻便在此安静地看书,他眼皮也没抬一下,说道:“不见。”
管家犹豫了一下:“这一次来的客人,可能不是那么容易回绝。”
“哦?是哪门的尚书,还是哪个营的将军?就算太师董祝来了,我想不见,就不见。”叶啸鹰淡淡地说道。
“是宫里来的人,掌印大监瑾言公公。”管家说道,“怕是陛下有话传来。”
“不听。”叶啸鹰放下了书。
“大将军好。”一个带着几分谄媚的笑声传来。
管家猛地转头,怒道:“公公,你!”
“退下吧。”叶啸鹰挥了挥手。
“是。”管家毕竟是大将军府的管家,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人敢未经传唤就擅入将军府,此刻心中已是颇有怒意,但见大将军神色平静,也就默默地退了下去。
“大将军,冒犯了。”瑾言公公垂首。
叶啸鹰笑了笑,走上前:“你们这五个太监,其实就你看着顺眼。其他四个,要么像书生,要么像世家公子,还
有个瑾仙,长得比女人好看。不像话。”
“那瑾言呢?”瑾言公公依然低着眉。
“低眉顺眼,笑容谄媚,一脸奸臣样。”叶啸鹰拍了拍瑾言公公的肩膀,“看着就是做太监的料。”
瑾言公公垂着首,脸上依然带着笑容:“大将军说笑了。”
“宦官嘛,失去的东西太重要了,就总想拉回些更重要的事情。上一任的五大监,就比你们奸得彻底。”叶啸鹰背过身,右手轻轻地敲着左手的手腕,“或许是上一任浊清公公的面具戴得太紧了,所以教出来的那些徒弟,一个个都道貌岸然。”
瑾言公公点头:“倒只有我,是浊心公公的弟子。”
“那个老不死的。”叶啸鹰冷笑了一下,“说吧,公公来找我何事?如果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这擅闯将军府,倒也不是什么小事。”
“瑾言所来,自有要事。”瑾言公公手轻轻一挥,书房的门已经合上了,“如今明德帝病重,三位封了王的皇子都回了天启,写下新的龙封卷轴自然是迟早的事。良禽择木而栖,如今天启城各方都在选择自己的良主,我想问问将军的选择。”
“你这是公然地挑起权争。”叶啸鹰微微皱眉,望向瑾言公公,幽幽地说道,“是死罪。”
“输了的人才会死。当年陛下获得帝位,靠的难道不是权争吗?”瑾言公公神色平静。
“我的选择,我女儿已经替我做了。永安王萧楚
河,整个天启都知道我的选择,就连皇帝都不会怀疑。我生平只有两个至交,一个叫萧若风,贵为琅琊王,萧楚河是他最亲近的皇子。还有一个叫雷梦杀,他有个儿子叫雷无桀,如今是萧楚河的至交。我还有个和萧楚河青梅竹马的女儿。还需要做什么选择呢?”叶啸鹰反问道。
“大将军的选择,是在白王、赤王、永安王之间做出的。若是这三者,大将军的确别无选择。”瑾言公公眼神中露出一丝精光。
“说下去。”叶啸鹰神色严肃起来。
“但我若给大将军另一个选择呢?”瑾言公公的眉毛不再低垂,笑容渐渐敛起,“一个更好的选择。”
“你知道你自己现在在说什么吗?”叶啸鹰握紧了拳头。
“师父给我取名‘瑾言’,就是让我谨言慎行。所以我不喜欢说话,尤其不喜欢说真话。”瑾言公公望向叶啸鹰丝毫不退,“但刚才的这一句,是肺腑之言。”
“你手上有什么?”叶啸鹰似乎猜到了什么。
“如将军心中所想,是一封卷轴。上面的名字,也如将军所想。”瑾言公公笑道。
“卷轴呢?”叶啸鹰皱眉。
瑾言公公摇头笑道:“将军也太小看瑾言了,这样的事物,怎会带在身上。”
“就算有卷轴,也改变不了所有。”叶啸鹰忽然说道。
“将军十六岁从军,从一名小小的巡街校尉变成了如今的北离大将军。可是你的两位至交却
都已经死了,一个死在了战场上,连尸体都不能回到故土。一个死在了法场上,还背着滔天的罪名。大将军不想为他们做点什么吗?”瑾言公公缓缓说道。
“我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叶啸鹰怒喝一声,“如果公公有什么话,请立刻给我说完!”
瑾言公公急忙垂首:“最好的选择,我已经替将军寻到了。他如今在海上流浪,只要将军一声令下,拔兵天启,指日可待!”
永安王府。萧瑟脱下了他的那一身狐裘,换上了一身青衣蟒袍,他双手拢在袖中,望着天空中的飘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雷无桀站在他的身边,用手捻了捻萧瑟的新衣服:“他们一个叫白王,总是穿白衣服。一个叫赤王,喜欢穿红衣服。你那么喜欢穿青衣,为什么不封你为青王?”
“卷轴,会在哪里?”萧瑟淡淡地说道。
“还想着卷轴呢?”雷无桀拍了拍身上的落雪,他还是穿着一件红色的单衣,一如第一次遇见萧瑟时一般,“拿到卷轴后你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