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文人圈子中的一员,魏锦在清楚不过,只有文章写得足够出众,才能被送到明月霜想让他们看到这篇文章的人手中。也只有文章写得足够出众,里面的观点才更容易说服这些人。
没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文章写得好,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
不到半个月,这篇文章就摆在了温靖的案上。
此时,战场上仍然呈僵持之势,但是肉眼可见,两线作战的秦霸已经落在了下风。察觉到这一点之后,温靖便也顺势放缓了攻势,不再紧催着前线的大军尽快拿出战果。
他已经开始思考,还要不要继续在秦霸这条船上待下去。
这篇文章来得正是时候,里面所写的每一句话,几乎都是从温靖的角度出发,将他心底那还有些杂乱,尚未理清的想法,条分缕析地写了出来,甚至把好处和坏处都写明白了。
若不是文章是报社那边送上来的,温靖险些要以为这是自己的哪个心腹上的劝谏奏折了。
嗯……其实这个怀疑现在也没有完全消失。
毕竟众所周知,投稿是可以取笔名的。
温靖本人的文学素养也十分出众,越看就越觉得能从这篇文章之中,看出几分某个文采出众的大臣的影子。
他索性将心腹们召集过来,将这篇文章给他们看。
这些人其实私底下都已经看过文章了,毕竟不是经了他们的手,也送不到温靖手中。不过此刻当着温靖的面再看一遍,他们还是忍不住怀疑地看向王蔚。
他从前是江州行军司马,温靖登基之后,就一跃而成为了南黎的丞相,是温靖手下第一得用之人。
温靖见其他人也如此怀疑,便问,“王卿,这当真不是你的大作?”
“是啊,这等老辣又利落的文笔,也只有王兄能作出来了。”
“当真不是。”王蔚脸上的表情很无奈,但也松了一口气,私底下看文章的时候,大家虽然都怀疑是他写的,但没人问,如今温靖问了,他总算可以解释了,“若是我写的,何必绕这种弯子?”
这倒也是,别人要在报纸上刊登文章,无非是只有这种办法才能叫人看见。但王蔚是丞相,为温靖出谋划策本就是他的分内之事,若是他写的文章,直接上折子不就完了?
“但若不是王兄,我们江州哪里还有这样一位大才?”
“莫非是野之遗贤?”
王蔚听着他们的猜测,有些迟疑地说,“会不会是江州之外的人?”
众人都笑了起来,“江州之外的人,焉能写出这样的文章?”
倒不是文笔的问题,而是外地人写的文章,不会这样全然是以江州人士的口吻。莫说温靖了,就连他们,也觉得字字句句都在理,考虑得实在周全。
议论了一阵,也没个结果,众人也就将注意力又重新转回了眼前这篇文章上,“不管是谁写的,道理总没错。”
“不错。那秦霸看着也是个枭雄的样子,谁知这般不济事。”
“这艘船眼看就要沉了,陛下自然是早做打算为好。”
“此时反击云州,于我等确实没有任何坏处,反倒可以趁机扭转外人的印象……”
他们说着,都看向温靖。
温靖沉吟良久,终于下定决心,“也罢,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不是我对不起秦霸,只是他鸩杀庄帝,与我大黎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今正是复仇之际,旁的便也顾不上了。天下人若有毁谤,朕一力担之便是!”
“陛下圣明!”
“来人,拟旨。”温靖扬声道,“叫马绪出兵,争取在秦霸反应过来之前,先将青州全境拿下。”
与其他的地盘相比,云州刚刚攻下来,还没有完全理顺的青州,自然是最好对付的。而且江州军已经占据了半个青州,攻下另外一半,更是如探囊取物一般。
之后不管攻打云州能有多大的战果,他们的收获都已经足够了。
……
云州,吕城。
被一封千里迢迢送来的急报惊醒,秦霸只觉得头痛欲裂。
昨晚侍寝的嫔妃也被吵醒,又是惊慌又是害怕地偎到他身边。但秦霸此刻哪有心思安慰美人?一挥手把人推到一边,一边揉着发痛的太阳穴,一边冷着脸问,“何处急报?”
传令兵隔着床帐,听到了娇吟声,头上的冷汗都要出来了,略有些恍惚地道,“是……青州。”
秦霸额头的青筋猛地一跳,心底冒出来一股十分不妙的预感,“青州出了什么事?”
“回禀陛下,”传令兵深深低着头,“江州军突袭青州,如今……已经拿下了青州全境,正在向云州边境的河城进军。”
秦霸只觉得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几乎是目眦欲裂地掀开床帐,劈手将传令兵高高捧起的文书夺了过来,低头细看。
这已经是几天前送出来的消息了。
算算时间,只怕如今江州军早就抵达河城,已经打起来了。
“温、靖!”秦霸几乎是磨着牙吐出了这个名字,仿佛在将这个名字放在齿间咀嚼。若此时温靖站在他面前,秦霸必定会将此人抽筋扒皮,生啖其肉,才能解这心头之恨。
赵元睿的背叛,虽然打了秦霸一个措手不及,但说也奇怪,连秦霸本人,也觉得这件事算不上出乎预料。
因为赵元睿本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就像是一头凶狠狡诈的狼,伺机而动,至于所谓的盟友,于他而言,本来就不是多么牢靠的关系,也不会费心去维护。
但温靖不是!
中原这些文人,总爱讲究些繁文缛节,秦霸自己虽然不齿,但关键时刻,又觉得他们能够被这些东西束缚,自己这方面也更有保障。
最重要的是,在结盟的时候,秦霸已经付出了很多,他甚至舍出去半个青州,就是为了把温靖绑在自己的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