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此时,有活了二十几年得到这老头笑脸一个手数得过来的姬廉月在,怕是要当场骂霍显公狐狸精,男绿茶婊。
北方边境的夜里总是格外的凉。
喝倒了秦明月,霍显也离开了他的帐子,喝多了直接回帐篷睡下会闷坏,又到自己那些收来的“亲兵”帐子里讨吃的垫肚子——所幸那些人习惯晚睡,霍显撩帘子进去的时候,一群人还坐在一起吃吃喝喝,烤火。
这些人里有男的,还有男的带着自己的婆娘,平日这些婆娘在军营外洗衣择菜帮把手,入了夜便带进来混口饭吃……毕竟也不是正规军,霍显不说,本就没那么多规矩。
此时,一群人见了霍显也不拘着,给他添了一双碗筷,霍显便安然坐下了。
吃的东西简单,干得没有水往下咽都嫌难的烙饼,还有一些豆腐羹汤,霍显端着个缺了口子的碗吃得也算还好,吃着吃着,坐在他对面那对夫妻为了一块豆腐争得鸡飞狗跳——
“黄显牛!你就让让我怎么了!老娘嫁给你十年,一身好衣裳没捞着,如今一块豆腐你都不让我吃!”
“你吃!就知道吃!外头毛坦族虎视眈眈,老子不定哪天就上了战场翘了辫子!”
“唷!真把自己当正规军收编了,就一土匪流寇,枪都使不利索,我倒是要看看你几时翘辫子!正好这么些年你也没好好缴你的公粮,拖油瓶没有一个,你死了老娘就改嫁去!”
那夫妻吵起来可顾不上旁人,不顾旁边的糙汉子听到“公粮”二字笑得稀里哗啦,东倒西歪。
帐子里欢声笑语,没人注意到他们的“霍大人”正端着碗豆腐汤坐在旁边走神,一口饼含在嘴里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倍感烧心。
主要是一不小心,由对面桌那头发乱糟糟就一根木簪盘了的黄脸婆娘想到了另外一张又白又嫩俏生生的脸,那天他也是一边夹着豆腐往他碗里放,一边笑吟吟地对他说——
【你这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要不好人做到底,今晚再与我大被同眠,缴纳公粮?】
在耳边那婆娘嘤嘤呜呜哭诉声中,霍显吞下口中的硬饼。
转头一看,那糙汉已经把自家婆娘抱怀里一顿安抚,刚才还争得鸡飞狗跳的豆腐送到了她的嘴边,她这才哭哭啼啼止了泪:“阿牛,我想要个孩子。”
“要要要,”黄显牛点头如捣蒜,“今晚就要。”
周围的人开始起哄。
霍显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豆腐羹,面无表情地心想:如果有个孩子,也不知道姬廉月是不是也能消停点?
一息之后,自己先被自己的想法吓坏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想到姬廉月去的,那家伙在上京上蹿下跳嫖面首,同他有何关系?!
定是叫秦明月那老狐狸带跑了节奏,居然还真的在头顶阴山大草原的情况下,认真思考如何做那跑马的汉子,把日子勉强过下去了!
……………………………………过个屁日子啊!
这段婚姻必不可能长久,待某月某日他腻味了,他霍显自然可以活得自由身,到时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这日不远了,霍显面无表情地想,毕竟姬廉月半月一封的所谓家书,那信件内容也从一开始的”心肝宝贝小卿卿”到后来“天冷添衣”,到后面热情肉眼可见逐渐冷却……
干脆便再也没有了音讯。
姬廉月怎可能是个安分有耐心的人呢?
“……”
想到这,霍显却并没有觉得痛快许多,垂下眼用睫毛的阴影遮去眼中晦暗,放下了手中的豆腐汤,心中略微暴躁。
在那些还在说说笑笑的人群中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心里被姬廉月闹得烦,干脆揣了张饼就爬上城墙吹风。
北方冬天的风像刀子似的,能把人脑袋吹得掉下来,脑子也跟冻上似的再也用不着担忧胡思乱想——
霍大人黑灯瞎火都自己站在城墙上玩了一会儿,啃了三分之一个饼牙都要冻碎了,打了个喷嚏,正想转身滚回帐子里睡觉不要在这发疯……
一转身,就看见一飞鹰爪“啪”地抓在他两步开外的城墙上,然后有一身着夜行服身材高大的男人,像是夜里的蝙蝠一般“噗”地跳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