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云在空中划出祥云纹样,海之灵飞去了天上,带回了一片云,石黛和海云周围瞬间下起了一针小雨。
石黛更不明白了。
海云红了脸,有点狼狈:“对不起,不太熟练。”他努力回忆了下,再次打开双手做了个手势。然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海之灵在他的肩上跷着腿、吹泡泡……
“对了,还要念诵。”
“你快点儿,我的衣服都要湿透了……”石黛忍不住发了牢骚,又觉得有点好笑。她想起绯说的,这位见习神官还在和百工灵磨合,看来还有好一段路要走。
“上神有灵,百工有心,大美无言,微雨日影。”
海之灵收了那朵云,又送回了天上,云随着海之灵一路洒下霏霏微雨,日光之下,成了一道彩虹。
“我母亲说,彩虹下许的愿望都会成真的,要不要试试?”海云真诚地说。
石黛慢慢合起手:“上神有灵,百工有心,希望……”
她注视这难得一见的彩虹,直到渐渐消失,不知愿望会被送去哪里。
而他注视着她难得一见的笑容,暗自许下了自己的愿望。
因为在天一阁的工作,石黛暂时卸下了要被退学的忧虑。这许多的古物与书籍,让她看见了百工堂与百工族的根基。
这一日,石黛在蝉噪明窗之下,正读到先墟古迹中对百工坛的记载:“百工坛负有收藏佳作之责,储于隐秘
。经未知之径,越千载而献于后世,以示后人。匠人因此得以名垂千古,获永生之光辉。”原来百工坛是这样的神迹,难怪叶渚西席会说它是百工族人信仰所系。不知石墨是否也完成过百工坛接受的作品,得到了他的永生呢?
即使没找到弟弟,这一趟百工堂也没有白来。石黛对涂坦甚为感激。
“谢谢您收留我在这里。”
“你是来帮我的。我得谢谢你才对。”
石黛小声说:“我现在都还没看见芽灵,也不知道能帮什么……”
“我五十岁才看见芽灵,入学之后虽然勉强过了入学试,但二十年才升了三级。你才多大,急什么。”
“您一定受了很多委屈。”
涂坦有些心疼眼前的女孩:“只有受过委屈的人,才能想象我在百工堂可能经历什么。”
石黛低下了头,眼圈有点儿红。
涂坦又说:“命里给你什么,你永远不知道的。我居然得了个天才孙子。百工族上上下下都崇拜他。顺带着,也高看我一眼。”
“您怎么会来天一阁呢?”
“五年前,天一阁上一任的管理员去世了,佑山长那时刚上任不久,她让我这个万年学生接替做了管理员。天一阁,容得了我,也一定能帮得了你。”涂坦指着放在桌上的盒子,“你也可以慢慢学着做了。”
“那次海云送来的?”
涂坦点点头,将盒子放上工作台,接着在架子上找到一个小瓷瓶,用瓷瓶中的
液体,将一块棉布打湿,小心翼翼地上下擦拭,不一会儿,海泥被擦净,露出了盒子中物件的本来形状,是一把梳子,但只剩了一半。
涂坦坐定默念:“上神有灵,百工有心,残破非失,归原清净。”
稳重的坦之灵先是召唤来了褐色的木芽灵,接着召唤来了黑色的漆芽灵,两者相绕,补全了梳子的残缺部分。跟着,涂坦拿出了一个贝壳,坦之灵震碎了它,飞起了片片绚丽多彩的螺钿芽灵,稳稳地嵌在梳子上。一把螺钿梳光彩夺目,螺钿组成了一朵花的样子,下面是四个字:“尘香花尽”。
石黛虽然看不见芽灵,但这些日子对古籍的研习,让她看出了点儿门道。她惊呼:“这是……大漆修补和贝壳镶嵌?您怎么……草木系和特殊系的工艺都能使用?”
涂坦淘气地向她眨眨眼,手指竖在嘴上,抿紧了唇:“这种跨越派系的本事可不如你想象的受欢迎,告诉了别人,只会招来更多的麻烦。”
“我明白了。”
“这把梳子,我找了好些年了。”涂坦起身,从书架上拿下一部书,打开,很快找到了一页,递给石黛看。石黛见那页上,画着一模一样的梳子,下面写着“风住尘香花已尽”。
“怪不得您知道怎么复原和修补。”
涂坦摩挲着这梳子:“从前有位故人,提到过这梳子,我一直想亲眼见见。这么些年,找找又停停,我都快忘了
,这就又见了。”
“真是神奇,先古的遗物,就这样到了我们手上,被再创造成了这样精美的艺术品,又可以再流传千万年吧……”
“人与人、人与物,都是一样。你跟我,你跟阿达,你跟石墨,你跟你还未曾见面的百工灵,你找他的时候,他也在找你。找的时候,你以为的方向,未必是对的;你放弃了,以为失去了,但其实就来到你眼前了。”
石黛细看那螺钿的光华,若有所思:“这花,叫什么名字?”
“这叫曼珠沙华,又叫彼岸花。”
“彼岸……”
石黛轻轻拿起那本书,坐在窗前。清风吹动书页,隐隐可见最后面一页上,画着好些圆形和线段。空气里跳动着些不知什么芽灵,透明如气泡,刚到石黛的身后,便四散成看不见的烟花,陨落在水晶帘底。
阿达的百工小课-螺钿
螺,指的是螺壳和贝壳;钿,有镶嵌装饰之意。将螺壳或贝壳精心打磨、抛光成薄片,根据画面需要镶嵌在器物表面,这就是涂坦爷爷用的螺钿工艺啦!能随着角度和光线的不同变换出斑斓的色彩,是古代的奢侈品。螺钿工艺源自于中国的周朝,后来传遍了东亚地区,最常见于木器,也能用于漆器、铜器和金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