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直在台湾看到祖母的秘书发来的邮件,不禁起了股浊气。
在这十几年中,穆子昀已成祖母左右臂膀。家族中能力最卓著的祖父和二叔相继去世之后,因为自己的父亲、三叔和堂兄们实力不继,穆子昀又着实业绩彪炳,她在祖母身边变得更加不可或缺。
穆子昀问他是不是一起回上海,于直倒也客客气气如实交代中秋节行程,让穆子昀好生意外。
只是在晚上,他走到酒店的楼顶,抱胸望着黑夜中的星辰,像一张黑幕上撒上了棋子,想着目前形势和手中筹码,也是莫可奈何。
他心脏内的毒,是要汩汩而出的,终有一天是压制不住的。
这一些情绪是带着他四处招摇的高潓所无法察觉的,高潓兴兴头头将他招去一个珠宝展览,也无非是带他在她母亲那一边的社交圈内亮相。
他在浏览展品时,看到了一个名字——“jocelyngao”。
jocelyngao的展品有两件,一件叫“野性的呼唤”,一件叫“守护者羽毛”。暗示意味强烈的名字,一望即知的题材,让于直在作品跟前不自觉微笑。
他找主办方的服务人员询问:“可以直接买走展品吗?”
服务人员答道:“按照展览的规定,每位设计师的作品只出售一件,这位设计师的作品‘守护者羽毛’已经被买走了。”
于直不无失望。
高潓安慰说:“你也对珠宝设计有兴趣吗?我可以让我妈咪亲自设计一款送给你。”
于直对高潓笑说:“别,首饰不太适合男人。”
高潓嘟嘴,“那你还想买别的设计师的作品呢!”
于直说:“兴之所至而已。”
高潓央求,“中秋节快到了,来我们家一起吃团圆饭?”
于直婉拒,“中秋节后我得回上海,那天要办点事。”
高潓失望,“这么快走?不陪我了吗?”
于直又笑,“陪你这么多天了。”
高潓还嘟着嘴,“不够不够。”
于直玩笑一句,“你的嘴可以挂油瓶了。”
高潓的嘴确实可以挂油瓶了,她在媒体面前的口无遮拦,他父亲明面暗面下的功夫都制止不了。连岛内主持人都公开打趣她,叫她快快下手,好快些做大陆影视大鳄的少奶奶。
她用她的手段,逼得他有点紧迫。这令于直厌烦,令他不期然就想到了高洁。
见她?还是不见她?
目前他所需要的形势看来好像没有什么见她的必要。
但情况总是突然发生转变。
就在那位借他茶庄的制作人打电话同他讲完中秋阿里山之行的一些注意事项后,言楷的电话打了进来,带给他的消息有点复杂。
“直哥,帮你查出来在台湾一直跟着你的人的情况了,确实是穆总找的。穆总在台湾倒没什么特别的行动,就是有个小事儿,今天穆总见了一个女孩,倒是巧了,居然是在巴西帮你去报大使馆的那个。我顺手查了查她和穆总的关系,是穆总家里在台湾那边亲戚的女儿。而且更巧的是,穆总那亲戚就是高海的前妻。这下真是无巧不成书了啊!”
于直一手托着电话,一手抽出一支烟出来叼进口中,再掏出打火机点燃,冷冷地吐出一团烟圈,再吹散它们,就像把那团想念吹散。
他命令言楷,“帮我查查她在台湾住哪儿,最近干了些什么,立刻给我回复。”
言楷得令,在后半夜给了于直消息,先把高洁在松山区的地址报了一遍,然后说:“她和穆总就是今天见了一面,之前一直参加珠宝设计展,也没通过电话。哦,对了,我查到她下半夜订了去嘉义的高铁车票。穆总明天就回来了,看来她们在台湾不会再见面。”
于直问:“几点的车?”
“早上六点。”
挂上电话,于直起身喝了杯威士忌,想起了巴西的威士忌。
看起来所有的事情都要从长计议了。
但这一刻,他生了点复杂的情绪——事关那个高洁。
洁身自爱(42)
于直做了一件自己都想不到的事情,他在凌晨五点就开着车去了台北高铁站,将车泊到了高铁站附近,下车后,给早已约好接应自己去阿里山的台湾朋友打了个电话,请他提前开车到嘉义高铁站等自己,然后进站买了六点到嘉义的票,今日,嘉义,高洁,三者是巧合还是蓄谋?
他有两次想要和高洁发生点关系,都因为现实的状况不能如愿,他也没有强求。今日可能是第三次,第三次会怎么样呢?
当然,假设他所预测的那一切都没有开始发生,那么这个第三次他也不会强求。
于直靠在站台偏僻处,抱着胸,等着久违已久的高洁。
他是跟着高洁进的车站。
高洁出现的时候,一点儿也不突兀地穿着白衬衫牛仔裤,罩了一件黑色短夹克,背着蓝色的双肩包,梳了个马尾辫。
她跟着人群往车厢里走去。
从遇到她开始,他就发现她是个从不对穿着过分刻意追求的人。在巴西穿着不合时宜的碎花长裙,在这里又穿着普普通通泯然众人的衬衫仔裤。好像穿着这样的事情和她自己无关一样。
她还是个游离于神外的人,常常不知脑中的深处在想些什么。走路时神态放空是常态,走着路的仿佛是一个躯壳,而不是一个人。在亚马逊雨林里,只有遇到极大危险的时刻,她的魂魄才好像归体了,支撑起了她的躯壳,做出了应激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