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见他,他可不一定想要见你。”
“唉,你们小点声,要是被陛下听见,小心脑袋不保!”
“哼,今日是除夕,皇后殿下的生辰,陛下才不会来这里看这些脏东西。”
顾饮冰这才从血色弥漫的地牢中缓过神。
原来6雪拥已经死了。
是了,以那个人宁死不屈的性子,又怎么会愿意忍辱负重被应有时囚入东宫呢。
尤记得6雪拥跳崖的消息传来时,他正在东宫探望江上柳的伤势,心忽而就空掉了一块。
他总觉得自己的心在痛,可当他凝神想要仔细品味时,却不知为何只剩下麻木。
他曾自诩是世间最了解6雪拥的人,早在应有时私下与他说,想要将6雪拥囚入东宫时,他便知道那人极有可能玉石俱焚以死明志。
可他的心已经麻木,终究只是眼睁睁看着一切生。
此刻这种麻木却被狱卒三言两语的嘲讽彻底打破。
他忽然不知道这些年自己都在做什么,他与6雪拥为何会走到如今这种地步。
“啧,这人怎么还哭了?”
“那江上柳被老虎折磨致死的时候也不见得顾大人掉一颗眼泪,怎么如今不过是被我等卑贱之人随意羞辱几句就受不住了?”
“看来顾大人心中最爱的还是自己啊。”
“不……不对!你看他的胸口,那,那是什么?!”一名狱卒不知瞧见,忽而面色大变。
顾饮冰顺着几个狱卒惊恐的视线低头望去,他原本平坦的胸膛上忽而鼓起了一团,就像是有一条虫子在皮肤下焦躁地蠕动,令人头皮麻。
顾饮冰这些年见过不少阴暗手段,瞬间猜出这是蛊虫在暴动。
蛊虫暴动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寄生者堪破了迷障,强行清醒过来,潜伏在经脉里的蛊虫被反噬,察觉到了危机,便躁动起来。
为何他的身体会有蛊虫?甚至这些年太医诊脉那么多次,竟一次都未察觉。
可他刚沉思到一半,忽而又有些啼笑皆非,如今自己死到临头,竟还在探究一只蛊虫。
直到他忍受着经脉爆破的剧痛,亲眼瞧见那条通体血色的蛊虫掉在了地上,周遭是狱卒惊愕的吸气声。
传闻南疆有血蛊,以心头血辅之,可谋取人心。
顾饮冰此生都困在京城的荣华富贵里,自是不曾听说过这些,他只依稀想起,是某一日楼鹤提着酒来与他消愁,随口所言。
可楼鹤为何要借酒消愁呢?记不清了,只知道是与6雪拥有关。
分明悲戚喜乐的每一件事都与那个人有关,楼鹤却依旧站在江上柳那边,顾饮冰看透了旁人的执迷不悟,到头来却不曾看清自己的心。
今日得此苦果,是他活该。
他垂眼盯着地上依旧在蠕动的血蛊,恍然觉自己此生都活在旁人的算计与谎言中。
此生,都不过是一场笑话,如戏文中的丑角,洋洋得意,最终也逃不过悲哀两个字。
恨不择手段的江上柳么?自是恨的,但他更恨伤害过6雪拥的自己。
他们曾是人人称赞的知己啊。
是他毁了这一切,是他没抗住蛊虫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