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来了。”
德妃乌雅氏容貌妍丽,姝婉若兰,此时她眼中蕴着脉脉温煦笑意,看向四阿哥。
见四阿哥踱步朝她走来,德妃方才还在怡然折梅,此刻却忽然有些激动的手足无措,想要伸手去牵四阿哥的手,却又缩了回去。
年若薇再偷眼看四阿哥,此时他的举止亦是生疏不已。
这对母子间的关系很微妙,虽是骨肉血亲,却至亲至疏。
也难怪如此,紫禁城里一直有一种传闻,昔年德妃乌雅氏还是承乾宫的宫女,并非是被皇贵妃举荐伺候康熙爷,而是乌雅氏趁着皇贵妃有孕,心术不正爬上康熙爷的床,得以怀上四阿哥。
皇贵妃当时正身怀龙嗣,本就身子骨孱弱,因乌雅氏爬龙床的龌龊行径,竟气的动了胎气,最后没能保住龙嗣。
乌雅氏成功诞下四阿哥胤禛之后,皇贵妃仍因小产郁郁寡欢,没成想,才出月子的乌雅氏竟主动请缨,向康熙爷提出,将刚满月的四阿哥胤禛送到皇贵妃膝下抚养,以宽慰皇贵妃丧子之痛。
借着献子有功,乌雅氏次年就被册封为德嫔,一跃从籍籍无名的奴婢,很快就荣升为四妃之一。
此时德妃将手中梅枝插到石桌上的天青梅瓶中,款款走到四阿哥面前。
“儿啊,昨儿你生辰,额娘本想去看你,可听说你在皇贵妃那,为免她多想,额娘忍到今日才为你庆生,你莫要怪额娘。”
“这几日是不是在皇贵妃那受苦了,可怜的孩子,才几日没见,你愈发清瘦了。”
乌雅氏说到动情之处,眸中顿时蕴满眼泪,竟情不自禁,伸手去抚四阿哥的脸庞,不经意间,她手上尖锐的珐琅彩镶金护甲,在四阿哥脸颊上不小心轻划过。
此时有嬷嬷抱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走到德妃面前,那孩子戴着虎头帽,手里攥着拨浪鼓,朝德妃咧嘴灿笑。
看眉眼,应该就是今年正月才出生的十四阿哥胤祯。(注:十四阿哥在雍正登基后改名允禵胤禵)
“娘娘,十四阿哥方才吃饱了,奴才带阿哥爷去暖阁里玩一会。”
“嗯,且小心照料着小十四,这几日天气多变,他睡的时候有些咳嗽,让太医开些温和的止咳药,给乳母服下,内务府晌午给小十四送来的寝衣本宫瞧过了,让他们把裤脚改小些,免得小十四穿着不舒服,裤脚漏风着凉。”
“胤禛啊,你也许久没见你十四弟了吧,定也想他了吧,你瞧瞧小家伙见四哥来都高兴的流口水了。”
德妃柔柔笑了几声,下意识脱掉护甲,在双手呼了几口热气暖手,这才满眼温柔,用蚕丝手绢擦拭小阿哥嘴角的口水。
目送小阿哥离开之后,德妃转身走到四阿哥面前。
“听说前几日,你没好好做功课,惹的皇贵妃震怒,胤禛啊,额娘都交代过你多少回了,你怎么就是如此冥顽不灵!”
“皇贵妃娘娘身子骨不好,你需事事顺着她的意思,她若不痛快,额娘和小十四今后也不会痛快,额娘和你的弟弟妹妹们都要你来护着,不管她对你如何,忍一忍也就过了,知道吗?”
德妃对着四阿哥絮絮叨叨了许久,大部分的说辞,都是在交代四阿哥要听皇贵妃的话,别惹她生气,她和四阿哥的弟弟妹妹还要靠他保护,四阿哥是德妃长子,让四阿哥撑起做长子长兄的责任来。
年若薇听的心里只摇头,德妃说的头头是道,但她可曾想过,四阿哥才十一岁,也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谁又能护着他?
可四阿哥似乎并没有不耐烦,而是安静听德妃在说话,紧接着,德妃又开始滔滔不绝说小十四如何乖巧可爱。
此时有敬事房的奴才来报,说康熙爷今儿翻了德妃的绿头牌,通知德妃准备侍寝。
“胤禛,你皇阿玛召额娘去侍寝,额娘过几日再去看你,你千万记得额娘方才叮嘱你的事。”
“儿臣知晓。”
“对了,额娘替你亲手缝制了一件长衫短褂子,你试试看合不合身,苏培盛,你带四阿哥到西配殿试试衣衫。”
“奴才遵命~”苏培盛转身去殿外取衣衫。
年若薇正要跟着四阿哥去偏殿换衣服,忽而苏培盛端着个盖红绸布的托盘,毕恭毕敬入内:“德妃娘娘,四阿哥近来又长高不少,奴才方才丈量了袖子,约莫短了一寸多长。”
苏培盛说着,正要跨入殿内,忽而迎面飞来个茶盏,砰地一声,在他脚边碎裂一地。
“狗奴才,这是本宫给四阿哥准备的惊喜,也配先瞧!你在外头说话,拿进来做什么!胤禛啊,你快去试试衣衫合不合适。”
德妃的语气有些急迫,方才还坐在绣墩上,此时竟然气的站起身来,许是觉得有些失态,德妃急忙用绣帕子半掩面容。
“胤禛,额娘女红一般。莫要让奴才们瞧见那衣衫,笑话额娘。”
“额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额娘想着衣衫做太大不贴身难保暖,担心你冻着,所以故意做小了些,你快去偏殿试试!一会就穿着额娘做的新衫回去,短些就短些,藏在袄子里头瞧不出的,你好歹穿一日,让额娘欢喜欢喜。”
“额娘也是为你好,你打小就不在额娘身边呜呜呜你不知道额娘多想你啊”
眼瞧着德妃开始哭哭啼啼,四阿哥似乎有些动容,温声哄了几句,就跟着苏培盛到偏殿试衣服去了。
更衣之时,四阿哥嘴角始终挂着淡笑,可换上新衣衫后,他们再回前殿之时,德妃已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