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沈曼青口舌灵动,也落了个无词以对,唯有深望了一眼殷长歌,退了出去。
静室中剩两人相对,左卿辞不疾不缓的从袖中取出针囊,在案上铺开。
殷长歌当先开口,&1dquo;多谢公子一番好意,师姐是关心q&ianetg切,并无见外之意,施针就不必了,我想寻隙说几句话而已。”
&1dquo;殷兄的经脉确需疏理,脱衣倒是不必。”左卿辞洒然拈起银针,刺入殷长歌的xué位,&1dquo;白陌携了药箱在门外随侍,殷兄感觉有何处不适,但说无妨。”
既然白陌在门外,沈曼青自然不可能窥听,殷长歌听出话意,静了一会。&1dquo;公子对苏——云落了解多少。”
&1dquo;与众人一般无二。”左卿辞指间转捻银针,轻描淡写而答。
殷长歌明知他言不尽实,没有再问,&1dquo;传言说的不错,她的确是我师妹,苏璇师叔唯一的弟子。”
左卿辞知道,这些话殷长歌大概也忍了许久。
&1dquo;她是师叔在山外收的弟子,在身边带了两三年,后来似乎有一次遇险,师叔不得已将她送回山上,甚至因此与派中生了极大的争议。”殷长歌隐然失神,陷入了遥远的旧忆,&1dquo;师叔天资奇高却不爱收徒,有许多人想让子弟拜在名下,尽被婉拒了。唯有她是例外,偏偏是个胡姬,师长们拗不过,默许她留在山上,那些年——”
殷长歌的话语停住了。
他还记得那一张嫩白美丽的小脸,有时被打得颊面青紫,有时衣上糊满了污泥,甚至冬日被踢入翠微湖,她只是一声不吭的爬上岸,他甚至不记得曾在那张脸上看到过笑。
她的眼瞳比一般人更大更深,从小就很漂亮,可是没人会注意。她的存在如一个隐藏的污点,终有一日会损害门派声誉,累及师叔的英名。派中越是看重师叔,小辈越是爱戴,就越加不能容忍。
那时,他们是一群不满十岁的孩童,比成人更直接,也更恶毒,趁苏璇游剑江湖,变着法的各种欺辱,想将这个一无是处的师妹赶下山,师长们偶然现,也仅是不关痛痒的忽视。
&1dquo;她的基础打得很好,可师叔很少回山,其他的师长也不教,全靠她自己摸索,自然比不上其他的师兄师姐,经常有同门寻去切磋——”殷长歌再度开口,几乎难以启齿,又不得不说。&1dquo;她过的很糟,后来似乎连话都不说了。师叔出事时,各大派齐至天都峰,正阳宫迫于压力,商议由五位长老下山,她不知怎么听到风声,在正殿外跪了整整两天。”
正殿中争论的师长无暇顾及,小一辈的目睹了众派逼宫,义愤之下受了门派严斥,谁也不敢违背命令踏入那一块禁区。
七月的骄阳,青石板炙烫的惊人,那一年她已经有少□□美的身姿,汗濡湿了她浓密的乌,白嫩的颈被晒得赤红脱皮,孤零零的跪在殿外。
大概不希望被人现胡女的相貌,她的头垂的很低,跪的很拘谨,像一尊刻出来的石像。他很想走过去和她并肩跪在一起,为长久爱戴的师叔请命,向师长们乞求,从无常的厄运中留下一线生机。
可是他没有,记不清是不是被师姐劝走。他只是记住了那个他一直轻视的身影。
一个人,跪对一座空山。
没有人留意到她,又或许看在眼中也如不见。正阳宫最出色的弟子将如星辰陨落,怎还顾得上一个可有可无的附赘。谁会想到十年后一介胡姬横空而出,哗动江湖。
&1dquo;五位长老下山时,她也走了,从此再无消息。直到吐火罗斗剑,我才现是她。”殷长歌复杂的看着左卿辞,经此一事,他才明白这位贵公子貌似随和,骨子里深藏如渊,&1dquo;公子与她究竟是何种关联?”
左卿辞尔雅的微笑,全无解释之意,&1dquo;殷兄既然好奇,何不问她。”
对方果然避开了问询,殷长歌抑住失望,涩道,&1dquo;不瞒公子,我年少时从未将她视为师妹,如今她也视我如陌路,何来资格询问。”
如今她行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歧路,恶名缠身,绝然不提过往,他终是难抑内心的愧疚,假如当年曾稍有善待,假如不曾那样冷漠的排挤——
左卿辞仿佛看透了他的内心,&1dquo;殷兄何必自责太甚。”
殷长歌叹了一口气,放弃了试探把话挑明。&1dquo;她做的事无法见容于门派,可她毕竟是我师妹,师叔唯一的弟子。公子身份尊贵,不是她所能触碰,还望不要计较她当日的冒犯。”
虽不知这两人之间有怎样的纠缠,但在殷长歌想来,苏云落自幼孤零,逢到俊逸的温柔公子逗引,动心也是常q&ianetg。可这不会有好结果,她是胡姬,不可能踏入侯府,注定仅是一段艳事纠缠。这类风流于男子不过是谈,女子却可能毁去半生,遑论她还于天下英雄前妄为。他唯有恳求,希望这位贵公子出于q&ianetg份也好,怜悯也罢,高抬贵手断了牵扯。
殷长歌的蕴意,左卿辞自然听得出来,他莞尔一笑,&1dquo;举世对她轻之笑之鄙之憎之,殷兄仍存着旧谊,实在是难能可贵。”
一句话明赞暗刺,说得殷长歌沉默了。
&1dquo;可惜殷兄虽然关怀,于云落并无任何助益,倒不如像沈姑娘一般推个干净,万事不沾,也全了贵派声誉。”云淡风轻的话语中有分明的刺讽,偏又句句是实,殷长歌无辞可辩,脸色异常难看。
左卿辞适言而止,并不过度,转而道,&1dquo;说起来有件事我一直觉得奇怪,数月前云落来取酬金,我现她背上有一道极深的伤口,应该是一位极高明的剑客所为,只怕已至剑气化形之境,殷兄可知江湖中何人能有如此修为。”
殷长歌怔了一怔,&1dquo;神兵在手,谁还能伤她,难道——”
或许是过于震惊,他没有说下去,目中透出骇异,定定的看着左卿辞。
作者有话要说: 涪州副本结束,至此上卷终,下卷即将开启。
更多疑团即将揭晓,两人q&ianetg感的磨合也将展开。
如果后续未更,那一定是我在外游dàng未归,休息一下马上回来,mua~~~
☆、方外谷
方外谷位于一处幽谷,谷外高高的青岩生满藤蔓,绿意盈盈,覆盖着古老的岩壁,一枚壁虎从叶间爬过,摇晃着黑灰的尾巴慢悠悠钻入石fèng,谷口的石壁间吊着一块生满铜锈的云板。江湖客来此求诊,唯有在云板上击槌请见,至于谷中人是否愿看在hu&aanetg金的份上施救,全随谷主个人喜怒。历年来不乏试图闯进去的高手,却无一人能趟过谷口的迷阵与机关,阵内外的累累白骨绕生着野葛碧叶,寂寂的昭示出谷中医者的无q&ianetg。
左卿辞将白陌留在谷外,只身走入阵中,阵中景致移步而换,教人目眩神迷,顿失所向。他全然不为幻境所惑,三折两绕避过机关,用了半个时辰走出迷阵,待踏出最后一片林子,眼前现出了一座仙境般的山谷。
晶莹的水瀑从崖上倾落,如匹练飞坠成湖,化为数道清浅的明溪,将山谷分为数块,溪中涌动着斑澜的游鱼,漫山遍野的花如火如荼,仿若云霞铺锦。各式简雅结实的木屋散布于花野中,屋外有人莳花,有人修篱,也有人在树下捧着书研读,三三两两的围聚讨论,意态散漫闲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