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无昼一手扶着门,一手搀了岑熙一把,道:“别闹。”
“你闷在屋里做什么?”
岑熙好奇地探头瞧了瞧,却被江无昼挡住,岔开话题道:“没什么。清欢他还在昏睡么?”
“我开的药方,那喝了肯定是不会醒的。哥,你这样擅作主张让他睡过去,主醒来不会生气么?”
“不会的。”江无昼略觉宽心不少,刮了下他的鼻子,“食盒留下吧,我有空了便吃,莫担心。”
岑小大夫忽然扣住他的手腕,狐疑道:“这味道……”
江无昼神色微变,抽回手,掩饰道:“香料罢了。”
“不对,不是香料。”岑熙眼里渐渐浮上了一丝惊讶,“是胭脂,甜丝丝的……是碾碎的梅花瓣的味道。哥,你、你在易容??”
“嘘。”江无昼捂住了他的嘴,左右看了看,将他拖进来,“砰”关上了门。
屋内乱糟糟的,试色纸揉成一团丢得到处都是,七八个瓷盏都没了盖子,五颜六色的胡乱堆在一块儿,数只粗细不一的毛上蘸着各式各样的东西,乍看之下还以为遭了贼。
岑熙如临大敌,道:“哥,你没事吧!?你不是不能再碰这些玩意了吗??”
江无昼苦笑起来。
他俯身拾起一支滚落在地上的,淡淡道:“清欢受伤了,对上方鸿轩没有胜算。”
“方鸿轩?”岑熙心里咯噔一下,神色骤变,“前些日来的暗堂第一高手是方鸿轩?!”
“嗯。他说还要再来一趟,亲自接走方怀远。”江无昼垂下眸子,“怕就怕,未必只是来接人。”
“哥,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连我都要瞒???你、你是打算一个人扛下来……不行,我得去告诉主……”
“子熙!”
岑熙顿住了脚步。
“三日后你唤醒清欢,告诉他,所有的事情我都布置好了。只是鹤亭那边还联系不上,让清欢再想想办法,尽力救出他们两个,然后将他们送去玉龙山脉安顿下来。玄宗一灭,接下来的数十年江湖必将动荡不安,飞花大可借势而起,顺顺当当地走下去。至于你……想当客卿也好,想跟鹤亭他们走也罢,都凭你自己心意,不必勉强。”
“你替谁都打算好了,唯独没想过自己吗??”岑熙猛地回身,眼角泪光盈盈,压抑着哭腔道,“那可是方鸿轩,心狠手辣的玄宗宗主!”
江无昼沉默须臾,笑了笑,道:“我并非全无准备,只是生死由命,要赌一把罢。好了,莫要再胡乱担心,回去吧。”
转眼便是约定之期,子时将至。
迟鹤亭一身蒙面黑衣,倚靠在树下,远远眺望着陵德湖上的孤岛。片刻后,取出一只瓷瓶,将里面的东西细细涂抹在弯刀利刃两侧。
他抬头望了眼月亮的位置,估计着时辰差不多了,轻叹一口气,将弯刀插回皮鞘,如一只轻盈的水鸟,朝那亮着烛光的建筑掠去。
作者有话说:
小可爱们除夕快乐!的一年虎虎生威!
第11o章
屋内,江无昼仔细检查了一遍门窗和方怀远身上的绳索后,在桌前端坐下来。
桌上摆着一方铜镜,映着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僵硬古怪,仿佛蒙上去的苍白人皮,令他有些不适地蹙起眉来。
易容假扮晌清欢这事,过去几年里自己不知做过多少回,驾轻就熟,连眉毛的纹路走势都记得清清楚楚。如今重拾,又练了五六日,应当是不差的,只是心病作祟,怎么看怎么觉得怪模怪样,破绽百出。
江无昼轻轻地按了按太阳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就在他略微分神之际,倏地,油灯里的火光矮了一瞬,窗边悬垂着的细绳被悄无声息地切断,一条黑影如蛇行般无声地在他身后立起来,杀意森森。
“难道玄宗的人来做客,从不走正门么?”
讽刺声响起,几乎同时,江无昼握住藏在桌下的长剑,猛地向后一击,迅翻身滚过桌面想要拉开距离,却不想来人度奇快,而且对飞花剑法的身法步伐很是熟悉,电光火石间便堵在了他的去路上,顺手附赠了一包毒雾。
江无昼早有预料,提前掩住了口鼻,动作间不慎吸进去几口,退后两步,吞下了提前压在舌头底下的避毒丹。不知为何,服下后竟仍渐渐觉得头昏眼花、浑身无力,说不出话来。
江无昼顿时惊骇不已。
这是迟鹤亭送给自己的避毒丹,按理说能缓解大部分致命毒物,怎会不起效?
不及细思,那人已占尽先机,连击三处大穴,扣住自己的脖颈,将刀尖以奇怪的角度抵在了心口,微微刺入半寸。
烛火通明,照亮了那人蒙面之上的眉目,也落入了江无昼的眼底,如暴雨突至,霎时掀起惊涛骇浪。
太弱了吧。
迟鹤亭稍稍有些疑惑,但转念一想,传闻晌清欢坠崖受了伤,弱些也是正常,旋即释然。他手腕微微使劲,正准备刺进去,忽然窗外一声滚滚轰鸣,遥远自天边来,似云端钟磬长鸣,悠长着震荡人心。
随即传来急促细密的雨声,冬日夜里竟罕见地下起了雷雨,乌云蔽月,不见光芒。
心中没来由的一悸,迟鹤亭怔了怔,垂下眸子,打量了“晌清欢”几眼。
相貌神态,皆瞧不出丝毫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