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文序看着一身深色衣服的小厮,语气莫名:“你是哪家的下人?”
“这位老板,你做生意还要问客人来路吗?”小厮笑嘻嘻道,“我家主子就是想买几匹布料而已。”
文序摇了摇头:“倒也不是人人都问,不过你们辽风府的商人不是说不与南地做买卖吗?你说了,我们才好送货上门,那位大商人也不知道情况不是?”
“我们买了自家用的,又不是从你这进货又倒手卖出去,就是罗家也说不出什么。”小厮笑嘻嘻地,眼中却有一丝倨傲,“倒不麻烦您送货上门,小的带了人来拿。”
“如此甚好。”文序也不纠结,带他到放置货物的房间,打开了箱子:“你看看要那种布匹吧。”
这小厮大概是早就得了消息,对于文序这里有什么布料都一清二楚,一下就要了一箱的缎料,这可比丝绸贵多了。
带暗纹的素缎文序开口就要一百五十两银子一匹,带织金妆花的缎料直接要到了二百两银子一匹,这个价格一出来,冯淮牙都疼。
他没记错的话,在江城订这些布料的时候,最贵的妆花缎也才一百五十两一匹,如今净赚五十两,再多卖几匹,都够包一条船直接去江城买了。
令他惊讶的是,这个小厮眼也不眨眼付了钱,几千两的银票就这么交到王夫手中。
文序看了一眼,确认银票保真,就让梁峰帮他把这箱布料抬到门外,外面等候的人直接接过去,那小厮也拱手告辞。
前后不过一刻钟,这笔几千两的交易就完成了。
“少爷,这……?”冯淮目瞪口呆,“为什么啊?”
文序走到桌边坐下,端起尚温的茶水慢慢喝着,倏尔一笑:“那是辽风府巡抚家的下人。”
此话一出,不止冯淮,梁峰也一脸怔愣。
辽风府的巡抚对罗家所作所为放任,这两家不应该是统一战线的吗?怎么巡抚家的下人还偷偷背着罗家买东西啊?
文序淡淡说了一句:“估计这罗家心大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不再开口,任由冯淮他们去猜。
梁峰对于这种弯弯绕绕弄不清楚,一个劲瞥向冯淮,这人整天称自己是文人,跟他们这些大老粗不一样,所以王夫说的话,冯淮应该知道吧?
冯淮回想着打探来的消息,还真让他琢磨出点门道来:“您是说,此地巡抚和罗家狼狈为奸,如今却骑虎难下?”
一开始看到罗家的做法对自己有益,便默不作声,任由罗家把控南边物品的数量和价格,从而使寒门学子求学困难,减少自家子弟的竞争者。
如今不止笔墨纸砚,连一些生活用品的价格都直线上升,罗家仗着自己有货源,巡抚又一副放纵的模样,索性好的东西都紧着自家人,连给巡抚上供都敷衍了事。
否则巡抚家的小厮又怎么会愿意高价来买他们的布匹?不就是有钱却没得挑吗?
巡抚身处官场,各种应酬不会少,让人看到一地巡抚穿的还不如管辖地的商人,岂不是令人笑掉大牙?
“应该是。”文序肯定了他的猜测,颇为愉悦道,“把罗家胃口养大了,如今想发难,还得顾忌着以前和罗家来往时有没有留下把柄,看那小厮一出手就买了二三十匹布料的模样,这个把柄估计是有的。”
甚至还不小。
那小厮买的布料里缎料居多,这是当官有品级的人才能穿的,说句不好听的,除了巡抚大人,也就他夫人能穿得,可是厚实的缎料哪有丝绸来得舒服?
所以不用猜都知道大部分缎料都是为了巡抚大人准备的。
冯淮也回过味来:“那罗家只顾着给银子,却忘了巡抚最不能出手的就是银子。”
文序似笑非笑道:“买那么多匹缎料裁衣裳,也不知道巡抚能穿几年。”
估计罗家就连缎料都懒得进,毕竟作为商人,他可不能随便穿缎料,进了货也是无偿上供给巡抚,费这个劲还不如直接给银子来得方便。
可惜他却忘了作为北地最大的商人,他不进,和他同一战线的商人不进,小商人更不敢和他对着干,导致巡抚想买也没地方买。
总不能让人大老远跑去中州买吧?其实也不是不行,但是目前来看,巡抚的人宁愿高价买,也不愿意隐姓埋名跑一趟中州,所以文序觉得里面估计还藏着什么事。
让下人乘船跑一趟中州,随便哪个城镇都能买到绸缎,布庄也不会打探客人的来历,可偏偏对方不去。
文序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旁边听得半懂不懂的梁峰忽然开口:“那小厮真的是巡抚家的?”
文序抬眸,光影在眼中划过:“你觉得不是?”
“感觉不像。”梁峰挠了挠头,“刚才把布料交给那些人的时候,属下闻到了很重的香料味,巡抚家的下人哪里用得起香啊?”
他口中的香料并非是做菜时用来增味的那种,而是贵族用来熏衣服,放在室内安神的熏香。
一般是由各种带着香味的名贵木料花草,晒干后碾粉制成,燃烧后的烟自带香味,其中檀香最广为人知。
按理来说,巡抚用得起熏香很正常,但是好几个下人身上都染了香味,一路过来都没有散,就很不正常。
这是用于室内的熏香,总不可能巡抚即使处理公务,身边也有好几个人陪着伺候吧?
冯淮不确定道:“你不会是闻错了吧?下人身上都有熏香味,除非那些人的主子是哪位皇亲国戚。”
也只有这种身份,身边才会经常有好几个人陪着伺候,那些人长时间跟着主子,身上的香味久聚不散才说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