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顾夫郎,我……”余学更紧张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五更街大多是备考的学子,之前文序一家人刚刚搬来的时候,大家都以为出门在外的文序是个男子。
他原本也以为对方是学子,昨天有了点头之交,想着又是邻居,才壮着胆子上门想结识一番。
昨晚上门的时候,他在门外听到了那两个随从说话的声音,才得知眼前这位王福是个商人,正准备去府城做买卖,他昨晚回去后思来想去,今天才咬牙又上门一趟。
可是临了临了,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文序不想浪费时间,便开口道:“余公子是有什么事吗?你先说,能帮的我尽量帮。”
得了这句话,余学才有了胆子开口:“是这样的,在下想问问顾夫郎外出经商的时候,能不能帮在下带几块墨锭回来?”
“不需要多好,只要那种潮州墨锭就行,在下可以先给银子。”
文序没有应下,反问道:“县里的书斋没有卖吗?”
“不是没有,是我买不起。”余学苦涩笑道,“以前二两银子一块的潮州墨锭,如今县里已经十两一块,就这样还供不应求。”
“墨属南方出的好,可是罗家的事一出,其他商家也不敢背着来,没人与南方商人做买卖的情况下,导致南方的墨锭在北地的价格居高不下。”
“在下八月要参加府城的秋闱,可是如今您看如我在镇上求学,就知道在下不可能为了买一块墨锭而去府城,甚至其他州城,所以只能想办法求助外出的商人。”
结果可想而知,如果其他商人愿意帮,能帮的话,余学也不至于来求这位不太熟悉的邻居。
最难的话已经说出口,余学也不再憋着,一股脑倒苦水:“本地的制墨工艺不如南方,制出的杂墨总是掺着沙子,研墨不仅伤砚台,墨汁颜色也不够深,夹杂细沙粉尘的墨汁经过笔尖,在纸上极容易晕散,我们总不能用这种墨去参加科举吧?”
尤其是杂墨用久了,为了减少墨迹晕散造成的浪费,他们会改变下笔的力道,写出的字总是有些局促,到了科考时再换好一点的墨,写出来的字也因为力道不对,显得十分别扭。
而考科举,光是字迹一项,就足以刷下不少人。
听完余学的话,不仅文序,就连后面出来的枭王都压低了眉眼。
“你是说,因为那个经商的罗家,弄得北地学子的墨锭都价格高涨?”
“也不止墨锭。”余学一脸苦闷,“一些产于南方的宣纸、毛笔,价格都在涨。”
毛笔还算好,因为易于保存,所以很多书斋都是大批进货慢慢卖。但是宣纸和墨锭这种一个保存不好,就全部浪费的东西,书斋都是一批卖完才重新进。
所以导致罗家发话时,很多书斋都没有存货,现在卖的都是从各种小渠道买来的,成本无形中就上涨了很多。
可是参加科举的时候,答题的纸都由官府发放,他们用惯了杂墨和劣质的纸张,就算到时候有办法买来品质比较好的墨去参加科举,又怎么能习惯呢?
“北地巡抚不管吗?”
余学看了一眼说话的男人,总觉得顾夫郎的夫君表情有点凶,便小声道:“管不了,罗家发话的时候,也有一些有自己商队的书斋不以为意,照样从南方进货,结果无一例外全都关门了。咱们张县令看不下去,给巡抚去过信,后来听说差点官位不保。”
文序的嘴脸慢慢压平,“潮州墨锭是吧?要几块?”
商场风云诡谲,就因为自己没脑子被人摆了一道,居然让北地学子也深受其害。
因为一个商人,让本就读书不易的北地学子雪上加霜,这种动摇国之根本的事,辽风府的巡抚也真敢放任。
余学愣了一下,欣喜地掏出干瘪的荷包,从里面掏出六两银子并二十文钱:“顾夫郎帮我带三块就好,多的是给您的辛苦费,到时候我过来拿,您可千万小心别让人知道。”
他拿银子的时候,文序看到荷包里仅剩的二两银子,想了想,道:“先不急,我此次去的是府城,还不清楚潮州墨锭在府城的物价。”
“这……”余学眼中的光暗了下去,“那就谢谢顾夫郎了。”
远离府城的伏峰县墨锭都已经十两银子一块,罗家所居住的府城指不定更贵、墨锭存量更少。
眼下已经七月初,到底还是来不及了。
“镇上还有多少学子买不到墨锭?”文序说道,“你们能不能联名写一封陈情书,把前因后果都写上?”
“如果可以的话,现在就去写给我,我想办法让人送一批过来。”
余学不知道文序为什么这么问,但是他有预感,这位顾夫郎能帮他,便立刻道:“可以!住在这条街上的学子都为此事苦恼,我这就去跟他们说!”
涨价到十两银子的墨不是谁都用得起的,连寒门学子都知道科举是改换门楣的途径,更何况最末流,三代内不能科举的商户?
在这种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情况下,自身努力和家庭条件缺一不可,全家人咬牙供着的寒门学子自然不如商户之子来得轻松。
至少涨价到十两银子一块的潮州墨锭,有钱人家可以早早得到消息,让下人去书斋蹲守,或者自己托人去带一些回来,而其他人就算舍得花十两银子去买,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买。
余学匆匆出门,不顾形象地一一拍响五更街里的院门,文序探出身子去看,第一次发现到这条街上有这么多人。
枭王开口道:“你想帮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