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后面出来两个小太监,手里捧着的都是干干净净的袍服。宝馨见状,知道背后这小家伙恐怕是要出头了,她飞快捏了一下他的掌心,压低声音“殿下别忘了我!”
说罢,扶着他站起来,“殿下前段日子得了风寒,还请公公们注意一二。”
那领头的太监点了点头,“咱家知道了,你出去吧,没你的事了。”
宝馨咬住下唇,瞥了长哥儿一眼,恰巧这孩子也在看她,“我不要别人,就要她来服侍!”
那蟒服太监愣了愣,很快笑道,“好,奴婢遵命。”
宝馨立刻上前,给他换衣。
她以前是学过怎么伺候贵人穿衣洗漱的,奈何很久没有上手过,都生疏了。长哥儿乖乖站在那里,任由她摆弄,穿好了衣裳,又给他梳头。
一切都弄好之后,宝馨送他出门。
说句实话,她这段日子一直费尽心思,想要博得他的信任。如今有了成效,他却要展翅高飞了,她心里空空落落的,不是个滋味。
长哥儿换上了大红的袍子,他脸色被身上的袍服衬托的越惨白。
这模样恐怕叫人看了不喜,宝馨有些担心。
到了门边,她就停了脚,这孩子走出几步,突然跑回来,抓住她的手指摇了摇,然后又跑开了。
他一走,原先那些闯进来的太监们都跟了出去。就留下她一个人。
人走了之后,她站在门边,门洞敞开着,一缕风吹进来,院子里头那棵老树生的枝叶繁茂,阳光倾洒下来,只从枝叶的缝隙里漏出一星半点来,在地上映成了细细碎碎的光斑。在这炎热的天里头折出一片凉爽的地出来。
宝馨在热辣辣的日头下站了好会,才慢慢踱到树荫下头。
她是偶然之间才被侯良玉那个老太监给弄到这里来的,一开始还险些丢了命。现在自己也算是圆满完成任务。
不过人走了,这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只希望自己这段时间使的劲没有白费才好。
宝馨咧开嘴角,对着树下的水桶笑。结果水面上浮现出个怪笑的女人,把她吓了个够呛。
头一回知道自己竟然还能笑得这么丑,宝馨捂住胸口坐在那里好半天没缓过气来。
过了好会子,气终于缓下来了,她又开始为自己的前程愁起来。以前是开罪了皇后,好不容易从安乐堂脱了身,结果又落到这档子事里头,现在空空落落的,不知道前途在哪里。
以前还知道自己有个方向可以使劲,可眼下满眼茫然,一时半会的不知道怎么办。
她呆呆坐在那里,四周静悄悄的。
只听得到她自己的呼吸声。
过了半晌,她才起来收拾自己的东西。人都走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还想起她这个人,只能做好准备。
长哥儿被几个太监簇拥着往前头走去,宫道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道门。
此刻门全部敞开着,一眼望去,似乎望不到尽头。
此次前去,前程如何,他不知道。身边熟悉的人一个也没有。不管是侯先生还是娘,或者是宝姐姐,只有他一个人。
他在太监的簇拥下,到了一处恢弘壮丽的宫殿,跨过门槛,一直走到最里面。寝殿最里头摆着张紫檀螺钿罗汉床,床上坐着个面白有须的男人,身着紫袍,前后手臂上都绣着龙,头戴黑纱善翼冠。
长哥儿跪拜下来。
“你抬起头来。”宣和帝道。
宣和帝仔细打量面前这个男孩的面容,他看向左右两边的太监,“当年真有临幸宫人之事?”
“回禀皇爷,当年皇爷是临幸过赵内人。奴婢去翻了起居注,上头的的确确有这么一条。”
宣和帝听了这话,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
这么一提,他似乎好像想起来什么,他似乎当年似乎吃了颗丹药,丹药在他在宫里闲逛的时候了药效,一时兴起,让身后的太监随便给他带了个宫女过来。不过当时只为泄欲,事后他也没照着规矩告知王皇后。
“你们这两个狗奴才,胆大包天,当年怎么不告知朕一声。”
那两个太监利索的跪下,腹诽明明就是皇爷嫌弃那个赵宫女出身卑微,时间一长又把这事儿给忘了,这会子倒是扣到他们脑袋上了。
宣和帝心头无子的那块石头落下来,看眼前孩子也觉得几分顺眼。
“好,就这样了。”
长哥儿紧握的拳头,在袖中缓缓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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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石头里头包不住火,何况多出一个六七岁皇子的事根本就包不住。当天这事就在宫里沸沸扬扬。
不多时,该打听的事儿全都出来了。
这小皇子的母亲当年是一个宫苑里的洒扫宫女,有一日皇爷路过那里,恰好吃了热药,急需女人纾解,随行的太监就抓了当时的赵宫人顶数,事后皇爷对此没在意,甚至该赐予的信物和封赏全都没有。后面赵氏被调往别处。至于为什么有身孕不上报,自己闷着肚子在西内生孩子,那就只骂一声脑子有毛病了。
赵氏从西内里头捞出来,封了个惠妃。居住在承乾宫。
赵惠妃坐在承乾宫里,抱着儿子哭的死去活来。
她当年不过就是个小小宫女,在宫内无亲无故的,皇爷事后信物和封赏完全没有。
她怀了孩子,上报之后,回来的太监却说没她被皇帝临幸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