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住了太皇太后颤颤的大腿,好歹是凭着微弱的力量做了太皇太后第二根拐杖,撑住了太皇太后没有再跌坐回去。
佝偻着的老太太被罩在宽大的深色袍子里,看起来颓唐又无力,但她仍是这汉帝国说一不二的主人翁。
随着拐杖点地的声音靠近,臣子们的头近乎完全缩在了脖颈下。
原本就是夏日热得很,蝉鸣燥燥又惹人烦恼,再加上这心中的压力,几乎见他们压垮。
尤其是窦家的族人,他离太皇太后最近,豆大的汗珠从额上冒出顺着脸廓滑了一圈便砸在了地上,几如雨水落地之声。
“我已说过了。”太皇太后拄着拐杖,又依着些曹盈的帮持走到了他们面前:“若你们是糊涂了的决定,就回去养老。若不是,我就要论罪了。”
她原本叫他们来就不是要和他们商量,只是通知这个决定而已。
“姑姑。”窦姓老人近乎哀求地颤声向她道:“我们也只是担忧陛下年轻冒进犯了错,借着一点阅历才向陛下提出意见。陛下到底是没有接受的,您的处罚是否太重了?”
“你倒是会说,倚老卖老逼迫皇帝向你们低头,也能被你美化成这样的说辞。”太皇太后没有丝毫心软,冷声道:“我如何处罚你们,你们都是不配来问的。”
只能够接受。
殿上鸦雀无声只剩太皇太后对他们最后的恩典:“三天内将各自的事情都交付了,我不想再过问了。”
三天实在是太急了,即便是愤怒下要将他们驱离也不该只给这样短的时间。
曹盈却是明白太皇太后是因为担忧她自己所剩下的时日不长,才急急将这些可能违逆刘彻的人全部赶出长安城免除后患。
跪下的大臣们皆嘴中泛苦,但对着老太太也不敢起反抗的心思,只得叩谢这恩典,以沉重的步伐离开了长乐宫。
唯独还剩下了窦家的老者挣扎许久终于放弃,向太皇太后询问:“您才是窦家真正的掌权人,如今我得离开长安了,应将窦家交到谁的手上,您说吧。”
太皇太后沉默着思考了一会儿,道:“去将魏其侯找回来吧,明日让他到我宫里来一趟,我有些话与他说。”
魏其侯窦婴也是窦家唯一一个出类拔萃的人才了,只是因提了夺权太皇太后才被罢免了,一直赋闲家中。
太皇太后曾经很不喜欢自己这个侄儿腹里儒家的那一套,但是既然刘彻喜欢,为了窦家她也该将窦婴重新找回来了。
毕竟她也就要死了。
窦家老者长出了一口气,听到太皇太后托付的是窦婴总归是稍放松了些。
他到底当了一阵窦家的管事人,对整个家族需负起责任来。
要他在三天时间里就从窦家里找出个除窦婴之外的有才者来担起自己的担子,他确实是做不到。
太皇太后愿意让窦婴重执起窦家,好歹让他对窦家的未来放心了些。
“都听您的,我这就去寻窦婴。”
他从地上爬起来,见太皇太后行得艰难,曹盈扶得也吃力,到底是上前搭了把手,将老太太托着坐回了位置。
这窦家族人也不知道该再与这位姑姑多说什么,只道了声让太皇太后保重身体,就转身离开了,背影同样落寞。
太皇太后坐回位置上,却是张着口仰面一会儿,胸脯距离的起伏着,似乎呼吸上有些困难了。
她这副样子实在是吓人得很,曹盈急了,知道不是自己能想出办法解决的,连忙向外呼人去找周先生来。
好在周先生的医术高明,替太皇太后下针疏通郁结的心脉又吩咐着熬煮了温补的药物喂太皇太后喝下去,状况终于是安稳了下来。
“老太太年纪大了。”周先生向闻讯而来的刘彻道:“费心血想事情就是在耗费所剩无几的时日,若是可能的话,还是让老太太少再多劳心费神吧。”
刘彻没有应下,因为他知道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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