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蓝藻催化的提示,我实验了多种植物类型的实验品,最后发现,用海桐种子可以促使“天演蛋白”顺利成形,也可以在“天演蛋白”寄主死亡后,顺利清除掉痕迹。
我当时非常兴奋,想将我的研究成果报告给上级,希望能由官方推广,实施我给人类提供进化机会的计划。可没想到,我的领导,居然很认真地找我谈了一次话。说什么让我学习法律、伦理,让我去理解什么是人类,什么是社会。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一群墨守成规的老夫子,他们就是社会的蛀虫。既然有人给我提供资金,我又何必在这种腐朽的单位里苟活?于是,我卷起铺盖就走人了,开始独自研究我的秘密计划。
总之,因为董连和的突然出现,我成功研制出了“天演蛋白”。这一切,不都是冥冥之中已经注定的吗?
当然,冥冥之中注定的,不止这一点。
大概是1995年年初吧,我的研究成果初具雏形,必须用人体来进行实验了。一开始,我想到了用社会边缘人群来做实验品,我尝试以金钱为诱导,以“新药实验”为名,给一部分小混混和流浪汉注射了天演蛋白。但在这些人的身上,董连和身上发生的奇迹并没有出现。我也做了科学的分析:人的机体一旦发育成熟,除非像董连和那样经历了生死的刺激,一般很难发生大的异变,天演蛋白会随着新陈代谢被人体吸收或者排出体外。
于是,我决定调整计划,将目标转为身体机能尚未发育成熟的儿童。为了保密,我让鸿港公司发起了公益疫苗活动,将天演蛋白掺入流感疫苗,投放在南安市的一家孤儿福利院中。
疫苗投放后,有孩子发了高烧。但除此之外,并没有更详细的资料,尽管我可以以慈善活动的名义多次前往福利院,甚至最终让鸿港公司买下这家福利院以便观察,但亲力亲为的效率依然比较低下,也更容易引起怀疑。何况这样小的投放范围,样本的数量也始终不够充足。
这时候我意识到,我需要物色能帮我操作的人手了。
我重新观察了一下之前第一批成人实验的数据,从中挑选了一些体力较好、社会关系较简单、容易被控制的边缘人士,计划让他们渐渐替代福利院原有的员工,为我服务。
在这个过程中,我忽然发现,其中一个参与实验的人的基因数据有些眼熟,对比之下,竟然正好与“蚁王”有亲缘关系。后来才知道,这个叫崔振的女孩,就是董连和的亲生女儿!虽然不清楚她的姓氏为何和她父亲不一样,但你说,这难道不是天赐机缘吗?
后来,我以“新药实验”发现了副作用为由,联系了那个叫崔振的女孩,进行第二次体检,对她进行了全方面的检查。
在这次检查中,我发现,在注射天演蛋白后,崔振的若干DNA片段都和董连和一样,出现了与常人不同的细微变异。限于当时的知识和技术,我还无法理解这些DNA是如何发挥作用的,但我敏锐地意识到,崔振就是我最理想的“二号进化者”。
我找到崔振,前后试探几次后,与她进行了一次秘密长谈。在这次谈话中,我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抱负和秘密,也带崔振看到了她已成为人彘却依然活着的父亲。她应该知道,我就是她父亲的救命恩人!于是我继续毫无保留地说出了观测到的结果,希望崔振可以留在我的身边,帮助我带来更多的实验者。希望通过更多的实验,找出规律,将人类进化计划—天演计划实施下去。
我告诉崔振,我打算在南安市所有给幼童提供的疫苗里加入天演蛋白,如果观察到幼童中出现了产生反应的进化者,就想办法带他们来到福利院中单独培养。从之前的小范围实验来看,天演蛋白带来反应的可能性很小,所以需要年复一年持续操作,这将是一件风险极大且耗时不短的事。但没关系,因为我说过,人类是短视的,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看不到未来的远景。而我要做的就是让人类的自然演化提前发生,我,吕星宇会成为所有人类进化者的“父亲”。
崔振应该是被我的诚挚和坦白所打动。她也应该知道,如果她不打算与我合作,如果出去报警,我可以在警察来之前就毁灭掉所有的证据。以当时医学的水平,董连和必死无疑。所以,毫不意外地,崔振认同了我的计划,也提出了她的条件:第一,她可以帮助我,但她不能是我的手下,而要和我各负其责。第二,如果要让她带来进化者,那这些进化者的身体实验由我负责,日常培训则由她直接负责。我可以在她的队伍里挑选人员,但是她必须保留剩下的进化者。第三,时机成熟时,剩下的这些进化者要协助她完成她的复仇计划。
这几个条件,根本不算条件。只要能够给我足够的研究对象,就可以了。至于复仇计划,我根本就不关心,和我并没有多少关系。所以,她到后来给福利院起了个什么“守夜者”的名字时,我虽然不理解,但也没有阻止。
经过研究,崔振带来的这些孩子必须长期注射天演蛋白,不然不能维持基因进化的功效。这也是个很麻烦的事情,因为我不可能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持续注射天演蛋白。所以,我必须研制出一种能够携带天演蛋白的微生物,在人群中不断互相传播,才能达到最好的、最广泛的、最便捷的效果。
是的,我承认,在研究过程中,确实有不少孩子因为自己身体不好,而最终死去。但他们是为了人类进化而献出生命,他们死得其所。
我从病毒研究到细菌,再从细菌研究到真菌。这个痛苦的过程,折磨了我十几年的时间。终于,我找到了一种新型的真菌,我称它们为“天演星”。
其实只要研究出“天演星”最好的传播方式,我的天演计划就可以顺利实施了。可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崔振开始出幺蛾子了。她说现在剩下的进化者已经完成了训练的工作,吵着让我兑现承诺,要实施她的复仇计划。
最开始她去杀人越货,我都忍了,毕竟和我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后来,她居然要找什么裘俊杰,去获取监狱图纸,制造越狱事件!而且在我没有同意的情况下,竟然派一个进化者去组织了一次大规模的越狱!
干掉裘俊杰,去除后顾之忧,对我来说易如反掌。毕竟优秀的进化者已经来到了我的麾下,而雇佣兵也都是我招来的,是听从于我的。可是她组织这么大规模的越狱,引起了警方的高度重视,就会危及我的实验。毕竟那个时候我还没研究出天演计划的传播方式。
更何况,那个组织越狱的孩子,因为媒体的报道而膨胀了起来,居然要干什么替天行道的事情,杀掉那些罪犯!最后什么结果呢?被抓了吧。
因为这件事情,我和崔振翻脸了。我要求她必须派人除掉那个孩子,不然落在警方手里,必然会交代出她,交代出我。我苦心研究几十年的成果,不能被一个该死的熊孩子葬送。崔振和我争执了很久,但毕竟董连和在我手里,她还是屈服了。
可是,在除掉那个熊孩子以后,她居然毫不收敛,还要继续她的复仇计划,说是当年我答应她的。最后甚至公开劫狱,让警方死盯住不放。
那我就没办法了,只有派人连她一起除掉。只是没想到,她还是有那么些个“死忠粉”的。最后,我没能除掉她,还让你们找到了我。
对了,她死了吗?
2
“故事,就是这样的了。虽然她确实犯了不少罪,但是最后行了善。”傅元曼坐在董连和的床边,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身上,说道,“这是她对自己灵魂的救赎,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好几个优秀的守夜者孩子的生命。”
“唉。”董连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是我对不起她。”
“她是个有良知的好孩子,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只是她没有遇见对的人,没能去做对的事。毕竟,那个时候,她太年轻了。”傅元曼惋惜地说道。
“我的两个孩子都因为要给我报仇而丢了性命,是我没教育好他们……”董连和有些激动,他强忍着泪水,下巴不停地颤抖。
看来傅元曼在董连和情绪稳定后,把董乐事件的真相告诉了他。
“不,这不是你的责任。”傅元曼说。
“可是,这是我的命运。”董连和说。
“不要想太多了。”傅元曼轻轻拍了拍董连和,说,“门口有好几个孩子,他们都是我们守夜者的未来,他们是守夜者的孩子,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你看,他们有多优秀。”
说完,傅元曼从身边的纸袋中,拿出了一沓档案,一本本地翻给董连和看:“这些都是他们的成绩,当然,他们最大的成绩,就是摧毁了黑暗守夜者组织,保障了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
董连和仰卧在床上,颦眉看着那一页一页熟悉的档案纸,百感交集。想当年,为了在档案里留下出色的成绩,曾经的他多么努力啊!
“背抵黑暗,守护光明,别忘了我们以前的誓词。现在的孩子们,都在为这句誓词而不懈努力。”傅元曼说,“所以你要好好地活着,看着他们成长,看着他们是如何守护光明的!这难道不是我们这些老家伙忙碌一辈子,最希望看到的景象吗?”
董连和热血澎湃,眼含热泪,点了点头。
傅元曼正好翻到了凌漠的档案,档案的封面上,有一个蓝色中性笔画出的问号。
“你看,这个孩子,叫凌漠。”傅元曼说,“当时在进行检测的时候,我发现他的各项指标和其他人都不太一样,而这些指标又让我感觉有些眼熟,所以给他的档案做了记号。后来,我终于想了起来,在20世纪90年代末,唐骏曾经找过我,打探过守夜者组织是否能够重新成立。当时他拿着一份检测报告给我看,说他找到了异常优秀的人,说不定会是守夜者组织的将来。可惜,那个时候,我们刚刚被停止职能,所谓的恢复遥遥无期。”
“你是说,那份报告,是小君的?”董连和问道。
傅元曼盯着董连和的眼睛,点了点头,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份报告和凌漠的几乎一模一样。”
董连和的眼睛里闪着泪光。
“所以我说,这帮孩子,是守夜者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傅元曼鼓励地说道,“现在专家们已经得出了结论,他们有技术让你这二十多年没有愈合的截肢断面做手术愈合,一旦愈合,就没有反复感染的风险了,也就无须那些所谓的可以延续你生命的药物了。更重要的是,你不需要再承受那么多痛苦了,你应该好好地活着。我们年纪都大了,能看着他们努力几年,就要看着他们努力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