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个相框里的我都是不同年龄阶段的,大多背景像是在学校。有合照,也有单人照,不过最近的一张也不过是我高中的时候。
这两天我最常看的那张照片回溯到我的高中时代。照片上的我穿着西装制式高中校服,校徽看不清了,我也不记得是哪所学校。
明明是我的照片,我却毫无印象。
与照片相对的一整面墙上,摆满了模型,小到几厘米的机器人,大到与我一样高的航模。
据说这都是我亲手组装的。
又是据说,多好笑,我的一点一滴都是别人告诉我的。
敲门声第二次响起,看来是我呆的时间过了一分钟,那个烦人的老家伙又来了。
本来我是打算出门的,但他一催,我便反而不想顺从他意。我不理会敲门声,转身进了房间里配备的浴室。
走进浴室,我在盥洗台之上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
镜子被擦得一尘不染,将我纤毫毕现地映照出来。二十来岁的年轻面孔,略长的刘海隐隐遮住眼睛,眼角狭长,嘴唇薄削,肌肤冷白,显得清冷,没有人气。
那双眼睛像是一汪死水,没有波动,深黑如渊,里面本该存在着的光芒被偷走了。
我闭上眼,打开水龙头,将一捧水洒在脸上,用冰凉的水将自己从无谓的思绪中唤醒过来。
下楼的时候,张伯已经在餐桌前站好了,见我下楼,便点头对我示意。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张伯平日里也不怎么和我说话。
他不会对我打招呼,应该说,他基本不会对我说话,第一天的时候,如果不是见到他和手下人吩咐事情,我甚至以为他是哑巴。
他帮我抽开椅子,服侍我坐下,好像我是什么生活不能自理的人。到现在我都不适应被这样细致地服侍,我感到尴尬。
但这是家里的规矩,我无力让他为我改变,就只能接受。
我扫视一眼桌上的菜肴,精致豪华,一顿早餐罢了,居然摆满了整张长桌。菜色和前两天没有太大的差别,因为他们说这是我喜欢的。
我拿起一块三明治,放进嘴里,面无表情地咀嚼起来。这桌上的每一道菜,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没什么喜欢不喜欢。
直到我吞下最后一口,餐厅里都没有除了我刀叉碰盘与咀嚼之外的声音出,明明还有人走来走去上菜与撤盘子,但她们就像是装了静音程序一样。
我拿起餐巾擦嘴,问起了这个家的主人:“封先生呢?”
问起封先生,张伯就一定会回答我。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恭敬地答话:“先生早上公司临时有事去处理了。但这时候也该回来了,您要在这里等他吗?”
“不。”我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出刺耳的摩擦声,转头就离开餐厅。
张伯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轻声询问:“那您是要去画室吗?”
我猛地停下脚步,皱着眉转过身来,冷冷扫一眼这低眉顺眼的老管家。我想对他说,我要回卧室躺着,什么都不做,但他这话可不是什么询问,而是提醒。
他表面是问我去不去画室,实际上是提醒我:该去画室了。
这是家里不成文的规矩,我似乎是被某个人制定了严格的作息表,早饭之后,就要去画室画画几个小时,无论我是否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