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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跑惯龙套的小配角忽然被强制性加戏,如果不是排戏的大角脑袋被门夹了,那就意味着阴谋诡计正在撒网捞鱼,不想成为砧上肉的话,唯有先下手为强。趁着酒菜还没有上,楚迎把握时机,从身边的熟人下手,“秦先生,原来你也认识安导。”秦靳笑而不语,直到楚迎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了,他才浅笑答道:“秦鞅是我大哥。”楚迎一震,手里握着的水杯抖了抖,她无声吐纳,定好心神后,这才冲秦靳笑道:“有眼不识泰山,失敬。”饭桌另一头的软趴趴一听到秦鞅两个字,一直僵硬的死人脸终于破功,她震惊地看看楚迎,再看看秦靳,眼里厉色一扫,恨不得扑过去掐死这个整日不务正业的楚编剧。楚迎偷看软趴趴,无声哀嚎,我怎么知道这个秦靳会是国内最强制片人的弟弟!我又怎么知道这个秦靳会是安导的朋友?最重要的是,我跟这个秦靳不熟啊。未等软趴趴瞪回来,酒菜便上桌了,一直充当和事老的小佐忙劝道:“吃菜吃菜!都饿了吧?阮小姐,这里有你爱吃的东北锅包肉和四喜丸子,你尝尝看地道不地道。”楚迎一听这话,后知后觉想起他们约的这家酒楼是东北菜馆,而软趴趴正是个飘零在南方的正宗东北妹子,楚迎琢磨来琢磨去,越发觉得这顿饭是借着审阅自己作品的名义来钓软趴趴这条大鱼,至于为什么要钓她,她又为什么愿者上钩,楚迎就想不出个所以然了。清蒸鲫鱼转到了楚迎面前,秦靳笑道:“周太太,吃鱼。”“诶?谢谢。”楚迎眼前一亮,赶紧夹起自己最爱吃的鲜鱼,她或多或少看出了安导的心思,心里有了作为陪衬的自觉,空荡荡的肚子便更加觉得饿了。秦靳又转了两下,将一盘大闸蟹转到楚迎面前,“河湖雌蟹,周太太要不要试试?”楚迎生在海边,从小爱吃海鲜,看那螃蟹黄多肥美的模样,心知定然美味,可当着安导的面,她也不好意思双手抓只螃蟹来啃,只能大家闺秀一般,斯斯文吃起鲫鱼肉来。秦靳微微笑,径直夹了只螃蟹放在楚迎碗里,轻声说道:“安导和小佐这会儿都没功夫理你,你只管吃吃喝喝,顺带帮你家助理祈祷一下。”楚迎与他相视一笑,两人不约而同将视线瞥向餐桌对面。所谓的暗潮汹涌指的就是桌对面的情况。软趴趴从头到尾不苟言笑,安导更是严峻,高大的身子冰山一样坐镇在那里,除了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只时不时转转餐盘,偏偏他又不动筷,只将好菜转到小佐面前,小佐也是个机灵的,一见着餐盘停下,就拣自己面前的好东西夹给软趴趴,还要好言好语地劝着多吃点。楚迎算是看明白了,她憋着笑,给自己倒满一杯酒,敬安导道:“安导,这杯酒我敬您,多谢。”这位安导,不管于公于私,能够拂掉胡导的面子公然肯定她楚迎的剧本,都值得楚迎好好敬上一杯。安导也没问她谢什么,脖子一仰,酒杯便空了,他放下酒杯,看向楚迎的双眼凌厉吓人。楚迎一怔,反射性挺直脊梁,看了回去。一顿莫名其妙的午饭吃了近一个小时,期间谁也没谈剧本合约的事,楚迎甚至连酒都没喝上几口,秦靳结账的时候,楚迎恍惚觉得自己就像个蹭吃的食客,饭碗一收,就没她什么事了。“楚迎,我送你回家。”软趴趴拿过外套,一边往身上套,一边对楚迎说。“小阮,”刚刚站起身的安导终于开口,声音沉稳有力,口气更是严肃到叫人心寒,“跟我回去!”软趴趴看着安导,冷冷地笑。永远善解人意的小佐及时地跳了出来,“阮小姐,我和安大哥都是直接从机场过来的,没车,要不你开车送我们回酒店吧,周太太的剧本还有一些细节,我们再商量商量。”楚迎看向软趴趴,暗暗皱眉,她不喜欢对方拿自己做条件要挟软趴趴,尤其不喜欢看到这样的要挟对软趴趴一定奏效,她正要开口婉拒,软趴趴冲她摇摇头,扭头对小佐说:“那行,我送你们。”脱轨的世界脱轨的世界软趴趴送安导和小佐回酒店了,剩下楚迎和秦靳两个人站在酒楼门口面面相觑。“此情此景,犹有记时。”楚迎裹着自己的围巾,笑看秦靳,“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秦靳想起的却不是昨晚被赵清持留在酒店的情景,而是在周家大门外,楚迎被气急败坏的周岩砚粗鲁拉走的模样,“嗯……昨晚回家后,一切都还好吗?”“啊……”楚迎立即回想起惨绝人寰的昨夜,脑袋不自觉便耷拉下来,“别提了,一团糟,我身上到现在还疼呢。”她指的是自己在床头歪睡了半夜后脖子疼,可这话听在不知情的秦靳耳里,却浑然变了层意思,他盯着楚迎眼下淡妆盖不住的眼袋,突然有些明白过来这年纪轻轻的夫人为何会寄情于赵清持了。起码在他的认识里,赵清持对楚迎,一向贴心照顾。这般想了会儿,秦靳又忍不住自嘲,真是多管闲事,他敛了心神,重对楚迎笑道:“知道今天要喝酒,所以我没开车过来,我帮周太太拦辆的士吧。”“不用了,这边靠近江滨公园,我正好散散步消食。”楚迎将手插进外套口袋,笑眯眯地微倾着身体,她身上的青绿色呢绒大衣掐腰修身,领口上的乳白色蕾丝细边被风一吹,整个人看上去纯良清澈,乍看之下,比路边翘课逛街的高中生还要生嫩上几分。秦靳微微眯起眼,被自己心里突兀冒出的感慨吓了一跳,忙转开视线看向街边,笑道:“原来这边就是江滨路。”楚迎恍然想起秦靳是个外地人,对f市并不熟悉,赵氏企业庞杂,他这个空降二把手平日里恐怕也没什么时间能够出来走动,再一想到赵清持那张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的脸,楚迎灿烂一笑,慷慨邀约道:“要不要我带你在这附近走走?”秦靳原本正举目寻找的士停靠点,闻言回头,眼神复杂地看向楚迎。楚迎被他盯得一愣,“怎么了?你下午还要上班?”“不用,我请假了。”秦靳头一点,客气却亲和地笑道:“那就麻烦周太太了。”江边风大,但胜在风景宜人,又难得摊上了阳光和暖的好晴天,因不是节假日,公园里三三两两聚集着的都是老人和孩子。楚迎和秦靳并排走在小广场上,身边有跑动的孩子吧唧跌了跤,蹲在地上呜哇哇一顿哭,秦靳走过去将孩子扶起来,随即赶来的孩子奶奶对着秦靳叽里呱啦就是一阵f市本地话。秦靳求救般看向楚迎,懵懂问道:“老人家说什么?”楚迎一头雾水地回看他,“我也不知道。”祖孙俩也不管他们听不听得懂,手拉手径直走了。秦靳笑问楚迎道:“原来你也听不懂。”楚迎嘿嘿笑,“我虽然在这边长大,但我确实不是f市人。”就像一株扎根后被移植的植物,纵然滋养它的土壤与水源已经替换,但茎干里流淌的血液依然固执地传袭了原先那片土地的风味,就像楚迎,就像吴素琴。他们二人靠在江边的栏杆上,楚迎仰着脸,任由江风汹汹涌涌灌进自己的围巾,吹拂开连日来郁积在心里的那些烦闷事。秦靳见她即使被冻得直皱眉,嘴角却依然带笑,便也不劝阻她,只和她站在一处,迎面接受江风的洗礼。身后有穿着笨重的孩子卷着风筝欢笑跑过,他身后跟着另一个孩子,清清脆脆地喊他,哥哥!哥哥!楚迎低下头,长发垂下脸颊,在耳边翻卷腾飞。这样安静的楚迎是秦靳没有见过的,他盯着她长发纷飞的后脑勺,到嘴的客套话突然就变成了一句没头没脑的“好香啊。”楚迎抬头,诧异地看一眼秦靳,鼻子微嗅,脑袋跟探照灯似的转向身后不远处一个卖烤地瓜的老爷爷。果然人高马大的男人的食量都是旁人的两倍吗?这不是刚吃完饭吗?不至于就饿了吧。秦靳被她亮晶晶的两只眼睛看得不自在起来,几天下来苦心经营的贵公子形象悄无声息地碎了一角,他连连摆手,笑道:“我只是在想那个拿在手上一定很暖手。”说罢,还拿眼睛坦荡无畏地看向楚迎被冻得通红的两只手。楚迎心中一暖,扑哧笑道:“那就有劳秦先生了。”秦靳低低一笑,转身向烤地瓜的走去,他身上穿着整齐气派的墨色西装,反射着光的皮鞋面甚至能清晰无误地照出秦公子光洁坚毅的下巴,这样一个翩翩然坚贞傲岸的背影,让审美情趣一向高于生活意识的楚迎忍不住啜起嘴唇吹了声口哨。秦靳闻声回头。楚迎赶紧低头遥望冬日江水,故作深沉地吟道:“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路过的小丫头窝进她妈妈怀里,哭丧着脸嚷道:“明明是门外大桥下,游过一群鸭……”那年轻妈妈莫测高深地瞥一眼楚迎,笑道:“错了,是人在江湖飘,谁比谁傲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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