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窗外零星飘了小雪,薄薄地在铺了层银毯在地上,跟北境的漫天鹅毛没法比,却更叫人思乡情切断愁肠。
闻溪裹着被子,坐在药斋后庭院里呆,阿梓在她身旁生了炉子,可她的心依旧感觉不到温暖。
“姐姐,不,小师妹,你在想什么?”阿梓眨着眼好奇道。
闻溪勾起唇,偏过脸看他,“我在想,能有师父和‘师兄’相伴,今年的冬天应该不会再难熬了吧。”
阿梓有些得意,坐到闻溪身边挺了挺胸脯,“怎么说的好像以前的冬天很不好过似的,小师妹不是从南陵来吗?为啥一个北境国,起了个南方的名?”
闻溪抬眼看了看暗沉的天色,不可查的悲戚扫过眸子,她口中的难熬怎会是家乡的冬天,那个她深爱的国度拥有世间最美的冬日,却在今年第一场大雪落下的时候消亡了。
“早先以陵川为界,分塞外和中土,南陵国是陵川外最南边的国,是以起名南陵。”
“哦……姐姐是想家了?阿梓都不知自己是哪里人,师父说捡到阿梓的那片山林也离战乱之地不远,我的父母很可能是躲避灾祸的流民。”
闻溪听了,原本烫的眼眶更觉浅了,抬起被角,把阿梓搂进来一块暖和。
“阿梓不知身世可会觉得难过?”
“不难过,知道了也不见得比现在要好,阿梓只盼,能早日学得师父绝世医术,悬壶济世,为人去除病痛,此生足矣。”
闻溪不禁感到惭愧,孩童心智坦荡,学医问药是为了救人,而自己拜师,却是为了筹谋算计报复。
说话间,天已经完全黑了,将军府后院与药斋仅一墙之隔,闻溪看见开始有三两孔明灯浮起,缓缓飞向夜空。
“阿梓也想放孔明灯,姐姐要不要一起?”
“药斋里也有孔明灯?”
薛老笑呵呵地端着笔墨招呼她们,“当然有!镇远侯是为大齐战死的,百姓感念他为国捐躯,而殷府从来不曾操办祭奠仪式,是以每年老侯爷忌日,城中百姓都会自地在今日跟殷府一同放灯,一是聊表哀思,二是祈福许愿,丫头,你也来写一个吧。”
闻溪眨了眨眼,伸手接过了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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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
在老太君的齐心堂外,阖府上下皆身袭素服,一寄托思念的诗词被写在了灯壁上,点了灯芯,擎送飞天。
殷煜珩负手立于院中,抬眼望去,都城的夜空里,四面八方而来的浮灯若星,渐渐汇聚成河。
微一瞥见药斋庭院里也有人放灯,不禁勾起了他的好奇。
闻溪字迹娟秀,写了不少,待轻放笔,将墨迹吹干,想亲手放灯却又碍于伤痛十分艰难,突然身后一只大手把她写的灯抢了去。
见殷煜珩高举着灯在看,闻溪慌张着想夺回来,可她好的时候蹦起来还抢不到,更何况有伤在身,只能干瞪着眼看他念了出来。
“明灯三千,皆愿所得。一愿海晏河清民安乐,二愿明月长圆共婵娟,三愿顺意安康君常在,奴心深深,长乐未央……”
闻溪尴尬地眯了眯眸,想转身找个洞藏起来,却又被大手固住了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