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行淡淡道:&ldo;总有人要留下来的,不是你,就是我。&rdo;唐悠叹了口气,地底那物已似快要冲破禁锢,唐悠伸出手,拈住半空中一片飞扬的绿叶,念道:&ldo;去罢!&rdo;刹那间所有绿叶朝着古榕树涌去,生机再次焕发。展行仰头眺望星空,喃喃道:&ldo;哥哥,你还记得小时候的话么?&rdo;唐悠没有应答。展行道:&ldo;祭先祖在天之灵,借星力一用。&rdo;话音落,天顶落下无数缕光,星罗棋布,在峭壁上穿梭,星光于棺阵的符文上来回交错,组成一个庞大的,闪着蓝光的法阵,缓缓将地面压了下去。倾斜的万蛊神树一沉,所有的红光黯淡,消散,星光于棺枢中飞出,射向中央古榕树,所有翻倒的岩石回复原位。展行松了口气,抬手摘下面具,茫然看着唐悠。唐悠把面具推上头顶,与展行互相对视,点了点头。&ldo;张辉!&rdo;展行手忙脚乱地上前,抱起张辉,张辉有气无力摆手。&ldo;小贱!&rdo;林景峰喊道:&ldo;刚刚发生了什么事?&rdo;展行答:&ldo;我不知道!看了场电影就变这样了,你们看到了什么?&rdo;唐悠检视手里面具:&ldo;我们应该是被面具上的记忆附体了。&rdo;展行松了口气,林景峰跑上前,看了巨虎一眼,数人聚在大树中央。&ldo;你们呢?找到那个哭的小孩了么?&rdo;展行问。林景峰手心全是汗:&ldo;张帅已经解决了……不对。&rdo;众人同时意识到一件恐怖的事情。婴儿哭声还在,若有若无响起,并渐渐变大,他们一起望向峭壁底部的溶洞,一只绿色的蛊婴,背后粘着另一只浑身通红的血婴,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林景峰:&ldo;张帅……&rdo;血婴被粘在蛊婴的背后,转过头,开口放声尖叫,霎时张帅一口血喷了出来,倒在地上。林景峰反手抽刀:&ldo;蛊主被反噬了!虎哥保护小贱!你们朝岩石边跑!&rdo;&ldo;张帅他们还昏着!&rdo;展行被巨虎拖着朝后退去。林景峰:&ldo;顾不上了,你们小心!&rdo;婴儿朝神树走来,林景峰反手一刀挥去,血婴盯着唐悠,尖锐大叫,震得数人险些吐血,声音朝着唐悠而去,唐悠瞬间天旋地转,昏死过去,摔在地上。林景峰大喝一声,跃上前去,挥刀直取血婴,绿婴儿马上转身,瞪着林景峰,张开嘴,现出满嘴尖锐的獠牙。林景峰一刀捅进血婴嘴里,双头婴的另一只头颅喷出一团绿雾,林景峰抬手格挡,手上沉香珠散了一地。血婴蓦然扑上,一口咬住林景峰手腕。&ldo;啊啊啊‐‐&rdo;林景峰不顾被咬住的手,猛一使力,左手旋刀,右手狂扯,把血婴的头活生生砍了下来!&ldo;小贱!快跑啊!&rdo;是时又有无数尸猱扑上,林景峰深吸一口气,抽出一把左轮枪,砰砰砰六声,每一枪子弹都准确击中一只尸猱头颅,爆出黑糊糊的脑浆。尸猱一死,更多同类涌了上来,争先啃食同伴的脑浆。更有无数黑猱突破禁地,开始使力拉扯古树的根须,把整棵大树抬得翻了过来。绿蛊婴痛苦地大声尖叫,林景峰首当其冲,一口血喷出,被声波撞开老远,摔在地上不住痉挛。巨虎愤然咆哮,冲上前去,蛊婴又一声尖叫,巨虎身形凝于半空的瞬息间,被蛊婴抬手挥了一掌,击在腹前,登时肋骨断折,摔在树下。蛊婴止住了脚步。展行喘着气,站在树下,手里拈着一物,金光流转。&ldo;你有一半是僵尸。&rdo;展行喘息着说:&ldo;你不怕这个?来啊?&rdo;蛊婴退了一步,展行拿着佛骨,再上前一步,蛊婴双目现出恐惧神色,张开嘴,森森白牙,要喊却喊不出来。展行心里涌起一阵寒意,手持佛骨,再朝前走去,蛊婴退出了神树范围。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星辰隐退,所有人躺了一地,展行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拿着佛骨僵持犹豫。林景峰艰难地咳出一口血:&ldo;你快跑,小贱!&rdo;展行战战兢兢道:&ldo;我我……我不跑,我该……做什么?&rdo;他看见蛊婴头顶的卤门一涨一涨,有了主意,把佛骨戳进去,能结果它?展行取下背后长弓,榕树的叶子沙沙作响。他把佛骨搭在弦上,扯开长弓,蛊婴似知自己大限将至,恐惧地盯着展行发抖,几次张嘴,却发不出声。榕树的气根温柔卷来,轻轻缠住了展行拉弓的右手,一条气根卷起他手上的佛骨,抽了出来。&ldo;对不起。&rdo;女人的声音响起:&ldo;我的孩子闯了祸。&rdo;展行仰头看着大树:&ldo;谁?你是谁?&rdo;女人轻轻道:&ldo;我。&rdo;展行看着树干中的僰母:&ldo;是你在和我说话?&rdo;僰母的声音答:&ldo;是的。&rdo;林景峰:&ldo;你,小贱……你在和谁说话?&rdo;展行茫然摇头,僰母的声音似乎只有他能听见。僰母温柔的声音进入展行的脑海:&ldo;她是我的女儿,神光蛊在她的体内,可以帮我一个忙么?&rdo;展行:&ldo;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生下小孩?&rdo;僰母低声说:&ldo;我的灵魂与万蛊神树融合,三百年前的那位大司祭,戴着他的面具,被卭觞附在身上,布好星棺阵后仍不愿离去,久久留在这里……&rdo;她的声音渐低下去。展行似乎听到她叹了口气。展行问:&ldo;邛觞是……谁?&rdo;僰母:&ldo;不说也罢,他也死了。我一直……在睡觉,没有你手上的东西,我可能永远也醒不来,如果不是你,我或许会永远睡下去,很抱歉。这里的猱太多了,她只想找个伴玩,没料到会令那么多的猱尸变……孩子是无辜的,她还小,什么也不懂,对不起。&rdo;展行:&ldo;那我……应该做什么?&rdo;僰母:&ldo;把她体内的九云珠取出来,神光蛊才能脱禁。&rdo;展行道:&ldo;你的定尸珠,在她身体里?&rdo;僰母答道:&ldo;是的。&rdo;气根把佛骨还给展行,把蛊婴抱了过来,蛊婴在佛骨的威胁下,张大了嘴。展行看着它锋利的牙齿不住心惊,林景峰挣扎着起身,摇摇欲坠,说:&ldo;要做什么?&rdo;展行说:&ldo;从它的嘴里……掏个珠子出来。&rdo;林景峰看了一会,把手伸进去,掏出一枚光华流转的绿色珠子。一只闪光的甲虫从蛊婴额头飞出,飞向夜空。蛊婴乖乖合上嘴,闭上双眼,定尸珠被气根取走。僰母的声音再次响起:&ldo;谢谢你们,外族人。&rdo;这下林景峰也听见了:&ldo;僰母?是你在说话?&rdo;展行:&ldo;你的女儿……她有名字吗?叫什么?&rdo;僰母:&ldo;她叫念觞,辛苦你了,僰人的先祖祝你们一世平安。&rdo;榕树的气根纷纷卷来,树干上,僰母身侧现出另一个小洞,气根把安静的蛊婴托到树边,与珠子一并填了进去,继而一层层地封住洞口。禁地恢复静谧,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峭壁顶端,朝阳的光辉染红了半座山。风过不息,树叶飘摇,晨曦万丈,满地挺尸‐‐或人或兽,或攻或受,一队人倒得剩展行与林景峰两个。霍虎最先醒来,一身光溜溜的,展行爬上峭壁给他拿衣服,穿上后张帅也醒了。张帅用药止住了亲弟的血,又帮霍虎接续断掉的肋骨,默不作声地听着展行的话,许久后道:&ldo;谢了,这次多亏有你们。&rdo;张辉和唐悠也醒了,一地伤兵,张帅说:&ldo;我还不能走,得先把蛊婴带出来的东西清理干净,再放火烧了尸猱,以防有变,三爷带着他们先回去?&rdo;林景峰说:&ldo;我的伤不重,留下来帮你吧,小贱带他们回门派里,张辉伤得太重,得回去治。&rdo;唐悠支撑着做了个绞盘,三人协力把伤者运了上去,由展行领队,带着回万蛊门。两天后。林景峰还没回来,展行趴在床上发呆翻书看,万蛊门中的文献翔实,极其丰富,张帅兄弟在桂阳念了大学回来,把一部分的古字文献翻译成汉语,并特别作注。展行翻到其中的一本门谱,上面详细记载了僰人从川蜀流落到云贵地区,并与当地人血脉相融的过程,其中特别提到每一代的大司祭。朝前翻,提到第一代离开巴蜀的司祭兄弟二人。大司祭邛觞,少司祭清觞,邛觞带着亲弟的尸身,与上万巴蜀族人辗转川地,定下新村落后,不饮不食,怀抱清觞尸体,恸哭九日九夜而亡。死后释出星蛊虫神,合兄弟魂灵于一身,寻找新的司祭,从此不再分大司祭与少司祭之责。展行哗啦啦地翻书,找到三百年前的记录,当时大司祭护送僰母,设星棺阵镇压地底猱精,死后身上星蛊虫神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