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没有说谎喽。
路艺继续看着那几具尸体凄惨的死状,一旁的负责人连多看一眼都不敢,只小心的用余光去偷瞄,多瞄到两眼就把自己吓得呼吸急促,冷汗涔涔。
“王都的贵族虽然有豢养大型猛兽的风俗习惯,但这么多年下来那些野兽身上的脂肪比专门养来吃肉的牲畜都多,实在不需要往这方面担心……”
“哈玛先生,不知你有没有注意到……”
圣堂教会的年轻枢机水色的眸中凝固着某种理性的结晶,剔透干净,棱角尖锐,将冷静变成一种如有实质的指控。
“人在某些时候也可以是一头猛兽。”
“……”
负责人在这样的目光中汗如雨下。
……
拖着疲惫的步子回到房间,路艺刚拆下肩膀上红黑两色的披风,就被屋子里的另一道呼吸声惊觉自己忽视了什么而迅速转过头去。
“冕下?”
贝壳台灯被一根修长的手指打开,圆润的核心散发柔和温暖的光芒,表壳投射出来的星星图案出现在牧首黑色的发梢,照亮那一弯眉目的英挺俊美。
夜幕中对方的气质介乎于人和圣灵之间的慈悲神圣,只不过这样超然的姿态在遇到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枢机时总会大打折扣,悲悯疏情的神色总会转向另一个动人的方向。
比如这时,他就在笑,就好像看到她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情。
“你回来啦,有些晚,我等了你一段时间。”牧首边说边把打发时间用的书籍合了起来放在桌面上,长捷下的眼眸闪烁不易察觉的光亮,黑暗中视物似乎对他不算什么,路艺敏锐的注意到这点儿。
做完这个动作他歪歪头,有些了然的看向少女的方向,再张口便道:“遇上意外了?你应该只是去骑士团做日常巡视,却耽搁到这么晚……最近……唔,是那些独立军?”
路艺:“…………”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险些顺应这个气氛将抱怨说出口。
牧首见她迟疑,精致的眉眼愈发柔软。
“向我倾诉并不是变得软弱,再坚强的人也允许在夜晚的某个时刻为曾经和过去忏悔。还是说,正因为是我,你反倒开不了口?”
尽管是在少女房中,这个人却表现的就如同是这里真正的主人,用着惯有的语气,优雅从容,还带着一份说不出来的耐心天经地义的给予劝解或者指点。
“不会,我不觉得这是不能说给您听的事……只是,并不好看。”路艺垂眸,谨慎的用词有种冷幽默式的委婉。
牧首一下子笑了,就好像少女说的话是多么有意思的玩笑。
“不好看的事情我见多了,你以为我多少岁了?过来。”他指指身旁的座位,“辛苦一天了,现在是属于你自己的时间。在这个屋子里,你可以用任何方式放松,包括……我?”他挑挑眉,经由岁月打磨而愈发优越完美的面容,令时间将之塑造成一件绝伦美丽的艺术品,永远的被搁置在水晶玻璃的保护下,在那个只属于他本人没有尽头的时光中,被赋予了直至灵魂尽头的永恒。
王都许多贵族小姐有许多仅仅只是偶然间看到了圣堂教会的大牧首,就被那副凡人无法企及,得天独厚的身姿俘获了芳心。
现在这名各种意义上夺走无数少女初恋的男人,用外人难以想象的方式溺爱着路艺,不带一丝男女之间的暧昧,只用全心全意的疼宠将之包裹。
那双宝石色的红眸是如此情真意切,连最注重距离和隐私的女人都难免动容。
路艺刚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牧首便将花瓶旁的蓝莓挞推向她,然后自然的收回手。
“说说吧,你在为什么难过?”
今天屋子里装点的鲜花是侍女采的铃兰,小巧的花朵绽放的安静,气味却十分香浓,在这样清新雅致的香味中,牧首平静发问。
路艺盯着甜品上精美的装饰,不意外牧首此时的说辞,作为承接他身上“雨露”的继承者,她在他这里没有秘密。
静谧中透着思考的半晌后,她缓缓说道:“死亡总是令人难过的……冕下,我可能本身就是个软弱的人,因此每次见到有人死去,就会不可遏制的感到愤怒,而冷静下来后又会觉得悲伤。”
牧首看着自己将忠诚和坚韧刻到骨子里的枢机主教,在她失去往日机敏而变得压抑的语气中柔声劝慰。
“这没什么不好的,还记得我曾说过的吗?你和他们不一样,因为你还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