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探春、惜春三人以往极少出门,概因王夫人本就是个不喜走动热闹的人。以前她掌家的时候若有什么人情往来能让凤姐儿去的一概都让凤姐儿代劳,实在躲不过的,出门应酬也从未带过姑娘们同去。
黛玉虽已往来姑苏两回,却也都是在路上舟车劳顿,若真论起来她三人除了去东府和王家、白家之外竟还从未正经的去别府赴过宴请。
是以当马车停稳之后,几人相携着走下马车的时候心中难免有几丝惴惴。
黛玉第一个甫一掀车帘,抬头便见一位富态的夫人携一位清秀的小姐已然候在二门处。那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一见黛玉出来便赶忙上前,与紫鹃一左一右扶着黛玉下了马车。
后头探春、惜春也相继下了马车。
只听得前头白氏笑道:“哎呀,我们是不是来迟了?怎敢劳动姐姐和三姑娘亲自来迎!”
赵夫人上前携手笑道:“别个我可不管,妹妹前来我岂能不来亲迎?再说你回头看看你带的这四个仙女儿,少看一眼我都觉得亏!”
赵夫人说着看了过来,口中不住地啧啧称奇:“啊呀,怪不得贵府上藏得这样好,全京城的奶奶太太们恨不得都没见过她们,今儿个我才明白,如此神仙样的人物岂是能轻易给人见的?”
白氏嗔了赵夫人一眼:“怎地姐姐竟是不识数么?明明是五个么,你自家的仙女儿就不算了么?”
赵夫人看了自家闺女一眼,笑道:“妹妹说得很是,我这华淑虽比不得贵府上的姑娘,在我这个做娘的心里却也真正的是个万金不换的仙女呢。”
赵华淑窘的一跺脚:“母亲!”
“姑娘们快来见过赵夫人和三姑娘。”白氏伸手牵过黛玉,说道:“这位是我们表姑娘林黛玉。”
黛玉叠手给赵夫人盈盈曲了一礼,口中道:“赵夫人,三姑娘。”
赵夫人赶紧一把托住,赵华淑在旁边赶紧也朝黛玉行了一个平辈礼。
短短一瞬,赵夫人却是看的仔细,只见十三四岁的姑娘如春芽嫩柳一般,体态轻盈气韵舒展;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拂风;冷白的肤色如雪似玉,柳色衣裙腰间盈盈不足一握,春风徐来,宽袖裙摆随风轻轻拂动,恰是那迎风而立的小仙女,仿若马上要驾云登月而去。
黛玉就着赵夫人的手盈盈站住,抬睫朝着对面母女二人点头微笑,退至一边。
赵夫人道:“果然是江南的水土养人,如若不是亲见,我是万不相信这世间竟有如此小仙子样的人物!贵府上老太君好福气啊。”
白氏:“这位是我们府上的三姑娘探春。”
探春同黛玉一样与赵夫人、赵华淑互相见了礼,赵夫人见探春身量高挑四肢修长,五官明艳而大气,尤其一双眼睛英气十足,转眸间顾盼神飞。赵夫人心中品度,这大概是个心高气傲的姑娘。
于是赵夫人笑道:“果然是国公府的姑娘,小小年纪就如此气度非凡,想来这位就是娘娘亲妹吧?”
探春微欠身,道:“夫人谬赞了。”
赵夫人看向惜春,问道:“这就是四姑娘吧?”
白氏:“正是,是我们东府珍大爷的胞妹。”
赵夫人见惜春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睛,圆润的雪白小脸,鬓角尚有一些稀碎的小绒毛,鹅黄裙子配粉白的衫子,虽年岁尚小却举手投足一板一眼,精致端庄底下藏着俏皮灵动。
赵夫人稀罕的不行,遂捧了她的小脸说道:“我看四姑娘更是个美人坯子,现在看着像个小仙子,等长大了必然如姐姐们一样倾国倾城。”
最后赵夫人不等白氏说话,直接亲热的一把拉过迎春的手,说道:“许久不见二姑娘越发出落得芙蓉一般了。”
去岁赵夫人倒是见过迎春,只不过那时候她还是一副珠圆玉润的小福女模样,没想到一年多的时间,本来珠圆玉润的身材已经开始抽条。
迎春身量长高不少,显出了少女的婀娜身形,精致的鹅蛋脸上一双令人过目不忘的大杏核眼,虽眼型温柔,眼神却沉稳安定,从容自如。
迎春肤色极白,但是与林姑娘的若雪冷白不同,她的白是粉白,配以今天她穿的淡绯色衣裙,仿若一株含苞待放的粉白芍药一般。
赵夫人一边携着众人往里走,一边小声跟白氏说道:“妹妹,我真是后悔没有多生几个儿子啊!”
白氏侧头笑着看她,问:“为何?”
赵夫人:“我若多几个儿子,明日就去贵府上提亲,早早的就定下,一个都不给旁人留!”
旁边赵华淑闻言赶紧扯自己母亲的袖子。迎春几个虽都听见便也只好假装什么都没听见,转头看向周遭景物。
一时进入厅中,早有几位夫人带着自家府上的小姐先到了,众人又是一番厮见。众人吃茶说些趣闻闲话,不一时又有几位夫人携着家中姑娘相继来到,厅中更加热闹起来。
赵华淑乃是赵大人的三女,前面两个姐姐均已嫁人,今日府中设赏花宴,自然赵府中的主子姑娘都在,赵大人行大,府中二老爷家一位嫡女一位庶女,三老爷家中亦有一位庶女。
另今日京中应邀的各府也都带着自家的姑娘,一时间赵府后园的桃林里、凉亭中、小桥上三三两两聚着这些十几岁的京中娇女。
院中一隅高处,有一红漆廊柱的八角凉亭,人在亭中俯瞰不远处的桃林,却又与在树下近看有迥然不同的风景。
七八个姑娘或坐或立,正欣赏着盛开的桃花,不知谁先起的头,说道:“如此美景怎可无诗?不若我们姐妹各自赋诗一首,方不负此日。”
虽有自觉才疏学浅自谦的,实则她们这等人家的贵女琴棋书画哪一个不是自小就学的呢。
一时吩咐下去,不一会儿笔墨纸砚都准备齐全。又有赵夫人的大丫鬟带人送来了古琴琵琶、各色颜料画笔等。并说道:“太太说了,众位姑娘有什么用的玩儿的尽管吩咐。”
不知别人心底如何想,迎春却是自知虽也跟着黛玉探春她们学了这两年,但是内里她还是一个说白话文的现代人,她们这种出口成章的技能她还是学不会。
要说应时应景做一首倒也不难,只不过迎春深知这群姑娘们规矩多的很,这个韵那个脚的她总归不大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