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泡在蜜水里的日子,陪我度过了实习的第一周。因为是周末,我跟沈苏兴头都很高,他去接我下班,我们一起吃晚饭,然后去看了场电影才回来。
在三岔路口等红绿灯时,远远地听见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我四下张望。沈苏碰了我一下,指着泊在一家韩国料理馆门口的小车,说:“在那。”
我定睛一看,是郭奕。
我们走过去,沈苏很自然地牵着我的手。郭奕的目光在他身上逗留了几秒,笑着冲我说:“几天不见,又漂亮了啊。”
我知道他喜欢打趣,说:“给你介绍,沈苏,郭奕。”随意比划了一下。
两个人居然煞有介事地握手,隆重得像商业会晤,我在一旁忍俊不禁。
“碧玺,有空么?进去聊两句。”郭奕皱着眉,一脸无奈苦笑,“还不就是我家那口子的事,你们女人的心思我总搞不拎清,今天遇到你,算你倒霉,给我当一回军师吧。”
沈苏理解地笑了笑,很自觉地说:“你们聊,我正好想去趟书店。”
我扯了扯沈苏的衣服,“别太晚回去,帮我买昨天跟你提过的那本书。”
沈苏点了点头。我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听见郭奕说:“这么舍不得啊?看来果然小别胜新婚。”
我白了他一眼,说:“周诺言什么时候成你家那口子啦?小心我告诉他去!”
郭奕噗哧笑出声来,连连讨饶,说:“姑奶奶,你千万别跟他说,他正伤着呢,有力气教训我也就算了,我就怕他憋在心里内伤。”
我心咯噔了一下,问:“他怎么啦?”
郭奕故意卖关子,拉住我的胳膊往料理馆里头走,“我还饿着肚子呢,今天连着做了两个手术,差点累趴,先陪我吃饭,慢慢说。”
我拗不过他,只好进去。
韩国菜没别的好,就是小菜多,盛在一个个别致的小碟子里,红红绿绿的,让人看了食欲大开。郭奕自己要了份拌饭,给我叫了一个什锦汤。我也不客气,正好当夜宵吃。
灯光下,郭奕特意细细打量我,说:“你跟你姐姐长得还真像。”
我一瞪眼,他又像安慰我似的说:“不过你姐没你好看,她那气质忒俗!”
我乐了,说:“你这是什么眼光,人家都说我是她的小跟班,小跟班什么意思懂么?你看看有哪个丫鬟漂亮过小姐的。”
他认真地想了想,说:“有!”
我一愣,“谁?”
“红娘啊,”他嬉皮笑脸的样子不但不讨厌,还有点可爱,小而细长的单眼皮透出淘气的光芒,“我瞧她就比崔莺莺顺眼,聪明灵巧,还善解人意。”
我失笑,提醒他:“老大,这跟漂亮是一回事么?”
“面由心生嘛,不是没科学根据的。”
“行了行了,大医生,我说不过你,你也别兜圈子了,有什么指示快说吧,是关于周诺言还是关于何琥珀?”我猜不是他就是她,而且准没好事。
郭奕挑眉,慢吞吞地说:“算我这个外人多嘴,你别介意。你姐也太过分了,有把人逼成这样的么?”
“啊!”我这才猛地想起当初答应何琥珀的事,急急忙忙从包里拿出手机来要打。郭奕伸手一挡,我不解地抬头看他。
“别打了,他不会接的。”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嘴里还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问他,他却不肯说了。
我最受不了人家在我面前这么卖关子,把银筷子往桌面上重重一搁,“郭奕,有什么话你直说,何琥珀是不是去医院闹了?周诺言没把她怎么样吧?”
郭奕的嘴角溜出一缕玩味的笑意,“什么意思?你担心诺言把你姐吃了啊?”
我撇了撇嘴,懒得跟他多说。说实话我不担心,这两个人是半斤对八两,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我只是为自己失言感到一点点的抱歉,毕竟应承了何琥珀的,再不想帮她也得做一次。
“都九点多了,周诺言应该回家了吧?”我就随口问问,没指望他回答。
“他还在医院。”他很肯定地说。
我有点不高兴:“现在还在医院?都什么时候了,真当自己是铁人啊!你们医院怎么搞的?医生人手不够是不是?”
郭奕笑了一下,说:“他当我们院排名榜首的拼命三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然现在也不会住进医院里去……”
我心一紧,死死地盯着郭奕,“他住院了?怎么回事?”
郭奕用略带不满的目光横了我一眼,说:“小姐,你曾跟他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都不清楚他身体有什么毛病么?他的胃一直不好,经常犯病,好几次给病人动完手术他回科室直到下班都站不起来。年前检查出是胃溃疡,正好那时他手也受了伤,不能上手术台,于是我们主任就下命令强制他提前休假了。他每天都要吃药的,你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
我羞愧地低下头,问:“那他现在怎么样了?胃溃疡很严重么?”其实这根本是多此一问,若是不严重,有谁会乐意好端端地去住院呢。
“本来不算太严重,只要坚持服药、平时注意点就出不了大事,”说到这里,郭奕神色懊恼,“也不知道他怎么搞的,突然就胃出血了,那天还好我去得及时……”
我鬼使神差地插嘴:“哪一天?”
郭奕愣了一下,侧头想了想,说:“初六。”
我哀号一声,抱头趴在餐桌上,把脸埋起来。郭奕不明所以,伸手推了推我的脑袋,“怎么了?是初六那天啊,我记得很清楚,我正巧给他打电话,听他声音不对劲就不住追问,他被我逼得没办法才说自己吐血了……碧玺你不知道,他说吐血的时候平静得像没事人似的,我起初还以为他在跟我开玩笑,可一想又不对,他这人很少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