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守信准也跟我一个心态,支吾了半天就是叫不出口。我的脸皮算厚的了,可今天是红彤彤的春天红彤彤地过,连着红了又红,于是找了个借口躲进卧室,再不敢出去。
过了一会儿,周诺言进来。我从床上跳起来,小声说:“他走了?”
“没有,跟妈在说话。”
“咦——”我像是发现新大陆,“他们母子俩和好了?”
周诺言想了想,说:“我妈铁了心要带守信回墨尔本。”
我领悟他的言下之意,了然:“你妈装病骗他,那骗回去了怎么办?”
“守信秉性不坏,只是容易钻牛角尖。”
“你想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我笑着搂住他的胳膊。
他点了点头,“明天中午有空么?我妈想请你吃饭。”
“明天中午?你不是要上班么?”
“她想单独请你。”
我心里发毛:“不、不用了吧。”
他抬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鸿门宴也得去,过两天她就回墨尔本了。”
“好好,”我摆出视死如归的架势,“明天早上我去面试,完事后给你妈打电话。”
16往事如风
面试很成功,人事部的经理当场表态录用了我。看得出他们公司真的急需人手,我办理好入职手续,答应明天就来上班,设计部的组长是一个中年男子,台湾人,个子不高,穿着一件亚热带风情的花衬衫,两只精光的小眼睛藏在黑色橡胶镜框后面。我去跟他打招呼,他用一种质疑的目光打量了我老半天,才慢条斯理地说:“你今年刚毕业?”
“对。”
“听说你之前在bo实习,怎么不在那继续待下去?”他的眼神依然不太友善,带着咄咄逼人的高姿态。
“我们公司更适合我。”
“哦?”他推了推眼镜,正眼看我,“怎么说?”
“我的英文不太好,跟那些老外交流起来有困难。”
他长长地“哦”了一声,然后伸出手来,“欢迎加入衣玥,以后合作愉快。”
我笑着将手递过去,“谢谢,您是前辈,请多指教。”
衣玥的大老板是美国人,据说每年的尾牙宴会上,他会邀请一位最有潜质的新晋员工与他共舞,而依照往年的惯例,这位员工将会成为公司重点栽培的对象。
走出大门,我给文琳打了个电话,多谢她提供的小道消息。
“聪明!”她听完我的陈述,夸了我一句,“那个戚组长比女人还善妒,我一个同事,当年第一份工作就是栽在他手里,被恶意辞退还落了个办事不力的罪名,真是比窦娥还冤。碧玺你记住,他让你做的事你花个七八分力就够了,不必精益求精,挑不出大毛病就行,你做得太完美,一点瑕疵都没有,这样会令他这个上司丧失一定的乐趣。还有,他没说的事你千万别做,吃力不讨好的,除非你有把握爬到他头上去。”
我忍俊不禁,连连称是。我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大智慧从来没有,小聪明倒是一堆。人不犯我,我自不犯人,我现在是幸福的已婚少妇,没兴趣跟那种老男人争风头。
想到这个,我忙说:“对了文琳,我结婚了。”
方文琳一怔,尖叫:“什么时候?跟周诺言?你这死女人——”
“昨天的事啦,我们只是去登记了,没举行婚礼。”
“为什么?结婚是一辈子的头等大事,怎么可以这么随便?”
她说出了我的心声,但我仍替周诺言说好话:“他妈妈跟他弟弟的事够他烦的了,哪有心情筹备婚礼,再说他那么忙……”
“何碧玺你完了!”方文琳在线的那头笑得肆无忌惮,“你以前不是这么想的,你说过你很向往在教堂举行婚礼,我还记得你给自己手绘了一款婚纱设计图,现在被周诺言迷得七荤八素的,一张结婚证明就满足你了?看来爱情是把你给改造了。”
我无语,如她所说,我被爱情改造了,周诺言也是。这毫无道理的爱情啊……
打车去西餐厅,诺言的妈妈已等在那。
我忙走过去,说:“阿姨对不起,我来晚了。”
“是我来早了。”她微笑,招来侍应,要了两份黑胡椒牛排。今天她跟初次见面时一样的装扮,只是项链换成了周诺言送她的那条,化了淡淡的妆容。整个人的状态虽然没有之前好,但经过这几日来的调养,再加上周守信答应与她一同回墨尔本,她的气色好转许多。
“碧玺,今天特意约你而不约诺言,是因为我有一些话想单独跟你说。”
我点点头,诚恳地看着她,“您说。”
“关于我跟诺言他爸爸的事,我想诺言一定没有说太多让你知道,这孩子不在我身边长大,但知子莫若母,他的脾气我还是清楚的。”
我静待她说下去。
“他爸爸曾是一位很成功的商人,我们是在墨尔本的拍卖行里认识,当时我是留学生,在那里打工赚生活费。两年后我们结了婚,很快有了小诺言,那几年是我一生最快乐的时光。在诺言三岁的时候,因为他爸爸生意上的需要,我们举家迁到了中国来。我是学油画的,但在婚后完全放弃了这个专业,一心一意当起了家庭主妇。之后,他爸爸比在墨尔本还要忙,夫妻间经常一连几天都见不上一面,他爸爸怕我辛苦,给家里请了保姆,照顾我和孩子的一切起居。不久,诺言被他安排进了幼儿园,我变得很沉默,每天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大房子总是心生恐慌,于是开始想给自己找点事干,原打算重拾旧业,但他爸爸不允许我出去找工作,”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冲我无奈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