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趁我开门的时候跟进来的。”
“你们事先约好的?”
施明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在后面。”
“你们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施明明不知道如何解释。张芸和他爸没领结婚证,按照常理那就是没什么关系。
“我们认识,住在一起。”
警官眼睛眯了眯,放下手中记录的笔,“怎么会住在一起,你们是朋友?兄弟?”
施明明揪着衣角,肉眼可见的难堪。他害怕警官的追问,那些阴暗羞耻的东西怎么能拿到台面上来说,难以启齿,实在难以启齿。
警官见施明明不言语,顿时严厉起来,声音也拔高了一些道:“搞清楚,这里是警察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问你什么就说什么,隐瞒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隐痛
“我…”施明明几次张口,都说不出那些腌臜事。
很吊诡,明明是被害的那个,却羞耻的仿佛自己做错了什么。
老警官以为他在掩饰,语气愈发严厉,笔杆敲着笔录本道:“你要不说清楚前因后果,这就是故意伤害!是要吃牢饭的知道不知道啊!”
施明明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
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小时候他被同学孤立、被一群小混混堵在墙角殴打,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告诉老师,换回来的却是一句:“如果你不去招惹他们,他们又怎么会来招惹你。”正义好像从来就没有降临在他身上过。
既然无论如何都是一样的结果,又何必挣扎?逆来顺受从来都是他唯一的选择,什么都不说还能维持他那点不值钱的自尊心。
老警官又恩威并施地问了几句,见施明明始终低垂着头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慢慢也失了耐心。当下只能先等医院那边的结果,人伤得轻还好调解,要伤得重就麻烦了。
老警官这么多年也算阅人无数,看施明明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个惹事的刺头。好言劝道:“先联系家里人过来吧,是本地人吗?父母在不在?”
施明明低落到:“母亲不在了,父亲躺在医院。”
老警官面色一凝,愣了一下才道:“那你在这没有兄弟姐妹?没有同事朋友?”
“没有。”他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
是老警官没再说什么,合上笔录本退了出去。
人一走施明明的眼泪决了堤般往外涌,撕开的伤口赤裸裸地袒露在外边,无人在意、无人怜悯。
然而不多时,老警官又走了回来,手上拿着一个塑料饭盒,递到施明明面前道:“还没吃东西吧,先垫垫肚子。”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小把钥匙,“我现在给你打开手铐,你可别犯浑。”
没等施明明反应过来,老警官已经给施明明打开了手铐,拨开一次性筷子的塑封,吹了吹木屑,塞到施明明手心道:“我儿子跟你差不多大,看着心里不是滋味,赶紧吃点,吃饱肚子咱一起想办法,年纪轻没啥过不去的坎儿。”
施明明眼泪涌得更厉害,他攥着那双木筷子,盯着膝上的饭盒,饭菜还是温热的,大抵是人专门跑去外边买来的。
他何德何能啊,明明是个罪人,却享受着他人的优待,他不配。
“对不起我我”施明明啮喏着,老警官打断道:“别说了,先吃吧。刚刚你的电话响了,应该是你的同事,我们已经通知他来警局了。”
施明明猛地抬头,手里的筷子“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赵浪被沈黎叫去办公室的时候完全没想到是施明明的事,他还奇怪最近怎么没见这人。当然,更奇怪沈黎会屈尊降贵来问他。
然而,沈黎得知他已经很久没有施明明行踪的时候,脸色不大好看,既而催着他去找人,看上去有急事。
赵浪觉得稀奇,打听道:“沈助理这么急着找他,该不会那小子携款潜逃了吧?”
沈黎白了赵浪一眼,心里头发虚。
早先肖鸣许让施明明从徐子星身边回来的时候,吩咐了他落实施明明的员工待遇的事,但他对这事没怎么上心,一方面他笃定施明明不敢去告状,一方面他也希望施明明呆不下去自己走人。
没想到肖鸣许今天突然问起,他支支吾吾糊弄过去,肖鸣许却说立刻就要见到施明明的人。
他施明明长什么样都快忘了,还能找到他人?
于是他把这个危机转移到赵浪那,结果找着找着,找到警察局来了,也真有意思。
沈黎和赵浪来提人的时候,施明明灰头土脸地像个乞丐,蹲在角落里,脸上五彩斑斓,滑稽的很。
沈黎冷笑出声,走快两步,睥睨道:“你真有面子,这是我第一次来警察局提人。”
施明明迟钝地抬头,混浊的目光落到沈黎脸上,平移到他身侧那个面色沉稳的中年人身上,复又垂了下去。
他已经很疲惫了,如果不是在警察局,他大概能直接睡过去。
脑子已经混乱到完全处理不了任何新的信息。他是个烂到骨子里的烂人,这件事不仅自己知道,现在肖鸣许也要知道了。
赵浪跑过来打圆场:“别在这聊啊,咱先出去再说。”蹲下将施明明扶起,故作轻松道:“事情到底怎样处理还不一定呢,明明你得打起精神来,我们沈助理这是把鸣星的法务总监都摇来了。”
“是啊,往常都是和人谈项目的时候才劳驾王总监亲自出马,这也是头一次处理打架斗殴的破事,王总监是吧!”
被叫做王总监的男人夹在中间也有点尴尬,但也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些年的老江湖了,谁也不会得罪,打了个呼呼就到外边抽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