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傻。」陶運昌按了按太陽穴,自言自語,「等見識過好的人,他自然就會放棄的。也麻煩你多勸勸。」
「行吧,你態度這麼堅決,也該讓他知道。」程宇只覺無奈,暗暗下了幫助謝立打消念頭的決心。
兩人沉默半晌,程宇突然想起來什麼,又說,「不過多虧謝立找人,陶建成的最後失蹤地點,鎖定在市火車站。」
陶運昌從陰影中探起頭問,「怎麼會,他沒什麼錢,很少出門。市裡的親戚也不待見他。」
「這就不知道了。謝立說他做了電子尋人,在市裡的棋牌室和酒吧都貼了尋人簡章,但沒有結果。」程宇疑惑地推理,「是不是什麼人喊他去市裡的?」
「牌友,酒友,毒友。」陶運昌低頭喃喃。他慢慢又回過點心神,囑託程宇,「現在最關鍵的不是這個,你去要謝立復學,陶建成失蹤的事。」陶運昌閉上眼,揮了揮手說,「就算了,隨他去吧。」
程宇這天走後,陶運昌就再沒收到過陶建成失蹤的任何消息。
謝立的信依舊一個月左右一封準時寄到,但字裡行間內少了那種選擇的堅定,多了些畏縮。直至2o19年快出獄時,陶運昌收到了謝立的最後一封信。從中看不出多少祝賀他重返自由的喜悅,內容更像對一個永不會回應的老友自說自話。
2o19年6月24日是陶運昌出獄的日子。原本的出獄時間定在上午,但他還是去找負責自己生活的管教多聊了一些,順帶地整理完所有行囊。
陶運昌鋃鐺入獄時未帶進來任何隨身物什,而出獄時卻整理了幾近百來封的信。大多來自謝立,但也有不少來自平時無意幫助過的同學。他只要拿起一張信封,就能記起收到時的雀躍,和信箋里的一切憂心。
陶運昌把這些信分類收好,他想,就算前路再無親人,這些深淵中的慰問,也算是他生存的一些支柱。
懷抱著對未來的麻木與茫然,陶運昌在下午一點握別陪伴近3年的管教,平淡地跨出鎮北第一少年犯管教所。
他猶記得於獄中度過的一十八歲。那日少年犯們圍坐著給他唱了生日歌,聲音響亮,像要掀開屋頂。似乎是為陶運昌在這裡過生日而可惜,也像在警告自己萬不可赴他後塵。
當下的陶運昌已然二十歲。
站在獄所大門前,他覺得自己明明仍然擁有年輕,卻像一無所有一般如此蒼老。
第65章65。
「媽媽自從回鎮南住,每天除了打牌什麼也不做,還要重修老宅,真奇怪啊。」
2o19年月11月1o日
謝立
46。
離開獄所大門,初夏的熱浪在指尖翻滾,陶運昌正打算走路回去,卻聽到了一聲鳴笛。
一般人不會逗留在監獄門口,只可能是來接他的。來車很,是輛跳眼的藍色跑車,沈榷單手握著方向盤,另一隻拼接風格的花臂搭在窗上,指尖燃著一支煙。他的頭髮依舊很短,幾乎和陶運昌一樣,且比陶運昌更像在大牢門前被接應的人。
陶運昌沒和他客氣,走到副駕拉開車門,說,「麻煩了。」
沈榷抬抬手,示意他要先把煙抽完,「謝立上午來蹲你,沒蹲到。他下午有科目期末考試,我就來替他。」沈榷語氣里有抱怨,有不情願,陶運昌只選擇忽略。
「小陶,恭喜你。」聽聞到女聲,陶運昌才注意到后座的陳美娟,這也是出乎他意料的。早已拒絕了程宇和蘇鑫接他出獄的好意,意欲自行回去的他,才想起來兩年前與陳美娟的約定。
陳美娟這兩年老了些許,雖然仍是漂亮,但比起原先缺少點朝氣。她從包袋中拿出一台款手機,那種陶運昌以前不會考慮的貴价品牌,「這個雖然我用過,但是時間不久,還很,你出來總要先熟悉一下事物。不嫌棄就先拿著。」
陶運昌沉默地接過來,劃開屏幕,請陳美娟輸入了她的手機號後,又問沈榷的。沈榷不大願意地告訴了他。
陳美娟緊接著又掏出一張銀行卡,遞給陶運昌。陶運昌蹙眉看了看她,沒有收下。
「這裡面也就五萬塊,阿姨知道不多。但小錢可以幫你解決燃眉之急不對嗎?」陳美娟把卡片朝前遞,陶運昌知道這時候推辭沒有意義,於是就說,「謝謝阿姨,我會很快歸還。」
陳美娟鬆了一口氣,安慰陶運昌說,「小陶,打起精神來。今天你打算回家還是先去賓館住一晚?」
「回家。」陶運昌快應答道。沈榷抽完煙,聽聞了目的,便向鎮南矮樓片區開。車駛入鎮南鎮北的交界大橋,沈榷突然開口問,「陶哥,我叔父在鎮上開了一家建築公司,下學期我會去實習,你要不要邊自考,邊跟著我干?」
陶運昌看向沈榷,他比過去在一中更像個社會閒人。聽說他明明考得上市立大學,卻因為追女人要上市南。陶運昌很擔心謝立跟著他胡來,但現在來看,沈榷可比自己靠譜得多。
「我不念書。」陶運昌淡淡道。
「找工作誰不看文憑,你又進去過,這個態度我怎麼幫你?」沈榷語氣沖,也很不耐煩,陳美娟和事道,「小陶不如說說想做什麼,阿姨幫你看看。」
「我下工地。來錢快。流程和圖紙多少會看一點。」陶運昌似乎早先便想好,選了一條確實不會叨擾任何人的窄路。
沈榷不屑道,「你上工地?你是不知道搬磚多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