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润色了一下。”我说,“这个蜂箱里,居然有一颗人头。”
“你润色得太粗俗。”韩亮说,“蜂箱我是见过的,养蜂人说的也是事实。估计犯罪分子是没办法把整个躯干塞进蜂箱,所以只塞进去了头颅。”
“是啊,所以我说犯罪分子太给社会添麻烦了。”大宝说,“你看,警察不可能只勘查那一个蜂箱,得把所有的蜂箱都清理出来,逐一进行勘查。周围都是蜜蜂啊,蜜蜂还在说,这帮人为什么要破坏我的家?蜇他!你想想,多瘆人。”
我怕蟑螂,大宝怕蜜蜂,这个大家都知道。
“放心吧,等我们到了现场,蜂箱肯定都清理出来了。”我说,“不会让你和蜜蜂亲密接触的。”
“尸源是不是没找到?”陈诗羽说,“头颅腐败得很厉害?”
“根据青乡法医的判断,因为头颅上可以看到角膜混浊的情况嘛,他们认为就是昨天晚上的事情。”我说,“如果不是看到苍蝇,养蜂人也是不会这么早就发现的。至于尸源,他们找得是够快的。”
勘查民警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的时候,就提取了死者头颅上黏附的血迹,立即送往市局进行DNA检验鉴定了。鉴定结果在简报上传的时候,已经出来了,和两天前报案的梁氏夫妇的DNA比对出了亲缘关系。
梁氏夫妇是青乡市小有名气的企业家,家财万贯,投资领域非常多,社会交往也是很多。梁氏夫妇是在四十多岁的时候,才用试管婴儿技术,有了现在的这个独子,梁明宇。根据调查,梁明宇生性活泼好动,爱好体育,学习成绩倒是一般,据说小学还留了两级。只不过,这梁氏夫妇对于自己的独子十分溺爱,对于物质需求,有求必应。这还没升高二呢,刚满十八周岁,梁明宇就拿了驾照,还买了豪车。只不过,梁氏夫妇不允许这个已经成年的儿子自己驾车,每次他要开车,都必须由家里的司机陪着。看上去,梁明宇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不过,通过调查,梁明宇身边的伙伴和同学,都觉得梁明宇三观很正,而且仗义、豪爽,几乎没有差评。
初步筛查,梁明宇本人和梁氏夫妇都没有明显的社会矛盾关系,不至于会如此被人痛下杀手。虽然梁氏夫妇家财万贯,但是他们没有接到绑架勒索的电话,看起来也并不像是绑架杀人案。警方又对梁明宇名下的资产进行了清点,认为其资产情况也是非常正常的,也就是说,并没有抢劫杀人的可能性。而对梁明宇的情感状况进行调查,警方更是没有发现任何他谈过恋爱、有过感情纠纷的线索。想来想去,这一起案件从作案动机分析上,就出现了困难,如果调查的情况可以客观反映其真实情况,则没有人会去杀他,更不用说是碎尸了。
目前,警方兵分多路,一路专门围绕梁氏夫妇和梁明宇本人进行更加全面、系统的社会关系调查;另一路对梁明宇当天的行踪进行调查;还有一路对现场进行勘查,对发现的尸体头颅进行检验;最后一路则在现场周边进行地毯式搜索,期待寻找到尸体的其他部分。
毕竟,单从一个头颅上,很难看出什么线索和痕迹。
“我可以想象到,这对中年得子、老年失独的老人,在看到自己儿子头颅时候的感受。”林涛一脸悲伤的表情,摇了摇头。
“是啊,我估计至少得晕过去。”大宝也咂巴着嘴巴,惋惜地说道。
“你们法医不是经常说,尸源找到,案件就侦破了一半吗?”陈诗羽说,“这案子看起来好像没那么简单,调查了一轮,动机都没搞清楚。”
“那不是还有一半工作吗?别着急,我相信一定可以破案。”韩亮自信满满地说道。
2
青乡距离省城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虽然韩亮的车开得风驰电掣,但是我们抵达位于青乡东郊的现场时,已经接近中午时分了。碧蓝的天空万里无云,那放肆地散发着热量的太阳似乎没有了拘束,要将柏油路面都给晒化了。
养蜂的场所距离村庄有一段距离,周围也没有什么遮盖,几名民警正穿戴着全身式的防蜂服,在蜂箱之间穿梭,可想而知,那防蜂服里面的警服恐怕都已经被汗水浸透了。有不少蜜蜂正围着民警转悠,寻找“报复”这些破坏它们家园的人的机会。
“不行,不行,看到这满天蜜蜂,我头就晕。”大宝瘫坐在座位上,抓着侧面的护手,就是不愿意下车。
我笑着从后备厢拿出了勘查箱,说:“他不去就不去吧,这里的活儿不多。”
“你别笑话我啊!我告诉你!”大宝仍然浑身肌肉紧绷地坐在车上,说,“小心我下次捉蟑螂吓唬你!”
我笑着摇了摇头,这都“奔四”的人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
走到了警戒带旁边,我们被青乡市公安局刑警支队陈骏支队长拦了下来。
“你们别进去了,小心被蜇。”陈支队说,“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现场勘查的情况吧。”
我点点头,说:“我以前还真的处理过被蜜蜂蜇了一下就过敏性休克死亡的案例。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牺牲,还是让林涛一个人穿着防蜂服进去,比较稳妥。”
林涛瞪了我一眼,开始穿那一件很复杂的防蜂服。
“这个现场非常简单。”陈支队接过内勤递过来的“勘查通”,打开现场示意图,和我们介绍道。
我知道陈支队说的简单,是指痕迹物证很简单,而不是指现场勘查的过程简单。这种现场,在这种天气下勘查,绝对不简单。
“蜂箱是码放在路边的,所以一来比较显眼,二来比较适合藏尸。”陈支队说,“而且蜂箱远离了村庄,所以这一片会经常过来的人并不多。通过调查,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在附近活动。我认为,凶手开着车子,经过这条路,看到这一排蜂箱,就决定将最容易被识破身份的头颅藏在这里了。他的动作很简单,就是走到蜂箱边,随便找了一个蜂箱,打开门,把用塑料袋包裹的头颅放进去,然后关上门。在这个过程中,他在地面上留下了一个没有鉴定价值的残缺鞋印和一枚右手拇指的血指纹。”
“好啊!有抓手了!那还怕破不了案吗?”我说道。
毕竟在中心现场发现一枚血指纹,可比灰尘指纹和汗液指纹要有价值得多。
“可是,指纹经过比对,库里没有。”陈支队说,“所以,我们不是怕破不了案,只是想要尽快破案,得花点心思。”
“你认为,凶手在这里藏头颅,是临时起意?”我看着林涛穿着全身式的防蜂服跌跌撞撞地走进警戒带,小心翼翼地靠近蜂箱,不由得忍俊不禁,说,“他就这样去开关蜂箱,有可能被蜜蜂蜇吧?风险是不是有点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