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月取下烛台上的蜡烛,交给梁桥,自己开了后窗,走到窗边将两手捧在一起。
梁桥手腕倾斜,一滴滴红蜡掉落在姜晚月手心。
红蜡还未接触到姜晚月柔嫩的小手,在半空停顿,居然生出翅膀,变成一只只硬壳小瓢虫,腾起身嗡嗡振翅,顺着后窗飞走了。
“但愿他命硬。”
梁桥明白,姜晚月亲自来峨眉,必定是挂心着彩九。但是他有点奇怪,彩九怎么和云青道长扯上关系的呢?云青道长又是怎么死的呢?
“人们都说夜星子是在峨眉寒潭底下囚禁了百年的妖物,脱出之后的一段时间主要袭击野兽和家畜,后来侵入村庄,侵扰百姓。”
可是后来,梁桥是身在峨眉道观中遭到了袭击。而后,夜星子更加肆意妄为,居然在道观大开杀戒。
“夜星子吸食生灵魂魄,吸食的越多,自身妖法就越强。很显然,普通百姓已经不能满足它的胃口了。”姜晚月面带愁容:“彩九虽然有内丹,却是个指望不上的。”
“不是指望不上,而是太早了,没有名师指点,全靠他自己发挥。这么大的事,那些正道前辈都没办法,更何况他?”
梁桥心中还是有种奇怪的感觉,他说不上来。
“晚月小姐你能否下山到梁王坟镇,去看看百姓如何了?想办法赈济一下也好啊。”
“我来的时候,已经看到有正道弟子和官差在组织村民撤离了,临县开了赈济棚,百姓可以先出去躲躲。只是有些人故土难离,还要费些口舌。”
“还是去看看吧,你在山上只能潜藏行踪,在山下大可以放开手脚。”
姜晚月指着梁桥大口啐。
“你就是想让我撒钱。”
撒钱她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彩九,如果彩九在这件事情中真的有过错,后果会怎样,她不敢想。
“彩九的事情交给我,是我带他来的,我负责到底。”
当天晚上,姜晚月随淑惠县主下山,留下了常欣悦。
“师父,你总说魔教没有道理可讲,那么现在是在正道,总能讲道理了吧?”
梁桥侧头看看他:“说出你的想法。”
常欣悦的想法是当面对证,彩九被抓的时候虽然和云青道长的尸体绑在一起,然而他是昏迷状态。实际上并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么也就是说彩九是唯一的当事人,所以必须要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
“当然我也明白,人们立场不同,仅凭彩九的一面之词,可能正道那些人不会相信。但总要让他说出来,我们再根据他所说的内容研判真伪嘛。总还有讨价还价的机会。”
梁桥点点头,有一定道理。
“不过,这样听起来,他彻底闭上嘴也是个很好的选择。你想想看。”
常欣悦拧着眉头望着梁桥,突然眼睛一亮。
“师父的意思,彩九哪怕说出花来,正道也是一个字不会相信的。不如让彩九消失。不不不,是让他死掉!他死了,这件事情就是彻底的死无对证了。”
“很好,我就是这个意思。”梁桥拍拍常欣悦的后背:“死,也要死得有价值。”
其实梁桥大概能猜到彩九如今是怎样的处境,之所以没有告知姜晚月,是因为他的计划还没有完成。
如今到了关键时刻了,必须狠下心肠放手一搏。
天亮之后,常欣悦出去道观里溜达了一圈,虽然人人看他像乌眼鸡,但抵不住他本人勤快嘴甜又真诚,还是给他指点了囚禁了彩九的牢笼。
那是一只锈迹斑斑的铁笼子,约莫是捕猎大型猛兽的陷阱,人钻进去难以回转,若是一只狗,勉勉强强能调头。笼子顶部和侧边的铁条连接处被齐刷刷切断,整个侧边翻倒下来,看得出是利器所为,很大的力量,很精准的动作,没有一个多余的痕迹。
有鲜红的小瓢虫在半空振翅而飞,常欣悦伸出手,那小虫子落在他衣袖上,通体晶莹剔透,简直不像人间之物。
常欣悦走出道观,到一处安静地方放飞瓢虫,跟着瓢虫一路在山中穿行,翻过好几道山梁,终于看到了一处平静的湖水。
天空铅云低垂,有猛禽盘旋,那是一只秃鹰。湖边树木杂乱,有一处格外密集。
常欣悦艰难地走过去,拨开老藤细竹和杂草,看见一株倒下的老树,树干挖空,用树枝编成门户,是一个山中小屋。
小屋周边有踩踏的痕迹,被修复过,轻易不容易发现,仔细嗅闻,还有木炭燃烧的气味。
“咳咳。”常欣悦退后两步:“在下常欣悦,来此求见金刀门门主乐狸。”
“你真的是常欣悦?你怎么来了?”彩九毛绒绒的脑袋钻出来,一侧太阳穴处好大的血痂。
“不仅我来了,姜晚月小姐也来了。”
彩九躲闪了下,他的眼睛是无法聚焦的。常欣悦心里“咯噔”一下,拉着他出来,仔细检查,发现了一个糟糕的事实。
他失明了。
老树空腔里并没有其他人,却有一件斗篷,鲜明的黄色。
“你快点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彩九声音压低:“普云道人就是夜星子,他想杀我,云青道长来搭救,被他吸干了魂魄。还有,他和违经道人有勾连,具体是什么,方政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