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来回想一下零余子的学艺之路,封雪还教了他启蒙法术,又引荐他拜入青城山道门。先修炼魔教功法,有了底子之后,再去正道门派磨炼个十几年,这似乎是封雪还的带徒弟的常规打法。
也就是说,莲生突然出现在大理那空无一人的医馆,是封雪还的安排。
但如今封雪还和庄拂煦这对夫妻到底身在何处,就连常欣悦也不知道了。
莲生的出现,也让世人对他们下落的怀疑画上句点,用崆峒掌门的嘴说出来,大家都会相信。
他们可能终其一生也不会再出现了。
想到这里,零余子心中有一丝怅然。曾几何时,他也想做个正道弟子,但是没能成功。他想快意恩仇做天下魔头,他的人生却陷在阴谋算计和往事的阴影中,从无快意,只有仇恨和不得不接受的恩情。
如今又回到了当初受难的地方,一切该了结了。
零余子心里对自己说:算了,就此一笔勾销吧。
就让往事风流云散吧。
梁桥和常欣悦目送着他们离开,回到道观,天已经大亮,小弟子早起做早课,到处回荡着嗡嗡的诵经之声。
他们去到厨房,看见老师父和大厨在一起忙碌,而峨眉掌门坐在门口一块小板凳上,扎着围裙摘菜。
梁桥上前想帮忙,被拦了拦。
“你洗手了吗?”
梁桥一阵好笑。菜根带着泥巴,菜叶上还有青虫在爬,峨眉掌门人的手指尖沾满青绿色的菜汁,洗手不洗手的,没什么太大的必要吧?
还是心里有疙瘩啊。
“我们魔教妖人不在乎那些,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他蹲下来,抓起一颗青菜掰菜叶。发现一只肉乎乎的青虫,他捏在手里递给常欣悦,叫他拿去茅屋喂鸡。
“我才不要,我最怕虫子了。”
常欣悦把手背到身后,退了好远,跑进门帮大厨打下手去了。
“还生我的气呢?我当时是实在走投无路才会以死相逼,掌门人就当我心智不稳,受刺激疯了吧。”
“谁会在乎?”峨眉掌门人重重地讲菜叶子丢进盆中,冷硬的面孔没绷多久,失笑摇头:“不是要帮忙吗?做事麻利些,弟子们早课很快结束,等着吃饭呢。”
梁桥没干过厨房的活,摘菜也摘得不像样,他停下来看看峨眉掌门的手法,看着看着,没忍住叹息一声。
“大事完结了,你整日唉声叹气的做什么?你怕我日后和你结仇,处处为难针对你?”
梁桥有点意外,他居然如此坦诚。
“我只是个马前卒,有什么好怕的?我怕的是逍遥山的势力无形无影,拔出了一个卧底,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更害怕他日再出现一位如崆峒掌门一样的高位卧底,那时他们的手段会更隐秘,更难对付。”
峨眉掌门人停了停。
“我吗?”
“哎,岂敢岂敢。”梁桥心里点头,没错,我就在点你。但是他也相信峨眉掌门的立场和道心。
“邪派不止魔教一个,正道门派数百,会否有人立场动摇,这确实是很难把握的。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
“我想去逍遥山,这是我的真心话,我想看看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组织,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最近发生的几件大事都有逍遥山的影子,费了那么多努力和牺牲,却只抓出了几个卧底,他们真正的面目始终隐在暗处。若不早日弄清楚,这样的事情反复上演,正邪两道将永无宁日。
然而峨眉掌门摇摇头,他并不支持梁桥这个大胆的想法。
“还是保存自身,隐藏实力。这是我个人给你的建议。”
梁桥心内嗤之以鼻,千万不要说教,我给人说教已经说得烦了。
“我既不是掌门人、当家的,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贵公子,我什么都不是,根本不用隐藏实力,因为我没有实力。”
“你有庄豹,有姜晚月。”峨眉掌门缓缓说着,抬头看着梁桥:“魔教四位法王尽在你手,这不是实力?”
梁桥大笑:“实在是过誉了。”
但他不能否认峨眉掌门人说得对,这样的名声太可怕了。若别人担心你身有利器,你最好有。但现在情况,梁桥并没有四位法王在手。或许这些人因和他的交情会听命于他,可这几位还不算是真正的法王。所谓四位法王,其实是虚名而已,只有一个零余子还能称得上有本事,其余三个能不能修成法王都是未知数,是需要将他们隐藏起来。
“晚辈前来峨眉这段时日实在是多有得罪,还望掌门人见谅。”
梁桥站起身,深鞠一躬。
“既然知道得罪了我,你帮我办一件事吧。”
梁桥心中的好奇又上一层,这个峨眉掌门平日里不言不语,有事让别人往前冲,搞不定了还有师父出头帮衬,看似是个无能的。今日又是教诲又是谈条件的,您这实力隐藏的真是到位。
没必要吧,你若早早出头料理,很多事情可能不会发生的。你也不至于失去云青这么个最有希望的弟子,也不至于要靠我这个魔教妖人来帮你收拾门户。
“不用麻烦你太多,只是正道经此一事人心浮动,对魔教的野心很是担忧。与其让他们暗中动作,不如由我来做这个恶人。为着天下安定,也为着梁护法和你的挚爱亲朋能休养生息,我们需要你安排一个人去迷踪山。”
梁桥缓缓回身,他身后没有人,有的是漫天朝霞,太阳挣脱山峦,投向大地万丈金光。
他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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