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桥把人请到椅子上坐,紧急去隔壁借了茶具和水壶,回来亲手奉茶。
“我知道自己无能,没本事带好贺无疾,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们这些乡野粗人一般见识。”
贺无疾抱胸冷哼一声:“他是华山弟子,我是迷踪山弟子,说起来都是山里人,谁瞧不起谁啊?”
“你给我闭嘴!”梁桥怒骂一声,回头挤出笑容,请汪师父喝茶:“我这小兄弟鲁莽不会说话,是我管教不严之过。”
“你确实应该好好管管他。你与他虽然并无师徒名分,到底有教养职责,我说得对是不对?”
“对对对,您说的都是金玉良言。”
“那就是了。”汪师父捧着茶,坐得笔笔直,指着贺无疾数落他不争气,只知道争胜负,却不晓得比拼本来就是不公平的。
“我们这些人被囚禁在迷踪山,碰不得打不得,更是不能让我们自戕,那怎么办?只有靠药物控制着。庄首座每天三次给我们喂药,让我们浑身无力、精神不济。若不是如此,凭你贺无疾的本事,你能打得过谁?”
“是是是,是我们胜之不武。”梁桥冷汗涔涔。
“这么好的机会,一辈子能有几次?可以说不可能再有了。你只知道把我们这些老头子当山羊一样放出去,捉回来,你觉得很开心,那你成什么了?”
贺无疾眼珠子转转,想了半天。
“牧羊狗。”
“哼。”汪师父气笑了,再也不想多说一句。
梁桥找了人来,用一辆大车把汪师父妥善安排回程,又给他带了好多礼物,这才把人送走。
回来再看贺无疾,梁桥只觉得头疼。
“教主倾尽全部力量,庄首座担着莫大的风险,就把你栽培成牧羊狗?”
贺无疾一脚踢翻石桌:“我又不是没努力。也没有人告诉我怎样做才是对的,怎样是错的,我能做成这样已经是尽力了。你还要我怎么样嘛?”
“出去,我懒得看你。”
“你爱看不看!”贺无疾倒上来了脾气,抬腿就走。
梁桥自己生了场闷气,回去开始不舒服。
他先是发烧,没心思吃饭,每天昏昏沉沉,不想说话不想动,只是想睡。
教主让他拆房子,他就拆。
教里大大小小的头目每天看见他有很多话说,多半都不是什么好话,他也只当是没听见。
拆房子用的还是当初的那些工头和匠人,每天热热闹闹开工,拆了很多木料带回去。偶然发现埋在废墟中的铜铁器皿,梁桥也允许他们带走。
梁桥只是监工,搬一把椅子坐着,捧着一壶茶看着,看着看着开始神游天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彻底睡死过去。
不知不觉一天过去了,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了。
忽然有天窗外有粉嫩的颜色,是桃树开花了。
梁桥浑浑噩噩走出去,在濛濛细雨中信步走着。天还没有亮,总坛到处安安静静的,树木新发了嫩芽,藤蔓枝条打着卷疯长,鸟雀成群结队在树梢鸣叫,吵得人听不清自己的心跳。
是春天了。
在那一刻,他的眼前好像有块布被掀开了,他看见了鲜活的世界,看见了在这世界上存活的鲜活的自己。
他停转了很久的脑子终于开始活动,
要活着,就好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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