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一把扔掉了伞,手中赫然握着一柄锋利的小刀,她面目狰狞如鬼魅,挥舞着手臂就朝施灵刺来。
第3o章伤痕
两个雨天。
被女人扔掉的伞在满是雨水的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最终被路边一簇尖锐的荆棘划破,「刺啦」一声,瞬间报废。
天边闪电划过,黑夜霎时间亮如白昼,照着女人惨白干瘦的脸和黑漆漆的眼睛,紧接着一声惊雷炸响,施灵被女人推到墙角,小刀就抵在她的脖子上,前端已经刺破表皮,施灵感到一阵火辣辣的刺痛,血液刚冒出来一点,就被雨水给冲刷掉了。
施灵手里的伞也在女人粗鲁的动作间不慎掉落,被风刮得飞出去很远,两人身上俱是脏污的雨水。
女人手腕很细,整个人消瘦得过了头,但是她的力气却莫名的大,施灵被她牢牢控制着,动弹不得。
施灵满心都是委屈:“你要干什么?我到底怎么你了?”
女人怔了一下,然后明显比刚才更愤怒了,她咬牙切齿道:“我们一家人过得这么惨,始作俑者的家人居然丝毫不知情?”
凭什么!
凭什么她可以连愧疚都没有?凭什么能她心安理得地活着?
女人这样的话一出口,施灵就全明白了。
她的心口剧烈疼痛起来,抵抗着女人的双手也渐渐垂落,后背靠在冰冷的墙上,眼泪混合着雨水顺着脸颊流下。
女人也哭了,她喃喃道:“世道怎么能这样?老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你活得好好的,为什么我的孩子却要承受那么多痛苦……”
又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狂风夹杂着大量雨水砸在对峙着的二人头顶。
施灵从女人的讲述中得知,这个女人的丈夫以前因为生意上的一些事情得罪过施端,被施端狠狠报复过,身心遭受重创,并因此落下残疾,而这一切,被她的儿子亲眼目睹,那个曾经活泼开朗的孩子从此患上严重的精神疾病,再也不愿意开口说一句话。
而她的丈夫因为这场人为事故,连生活都无法自理了,整天在家里借酒浇愁,自暴自弃,一个原本温馨的家庭因为施灵的父亲变得支离破碎。
这个女人之前和丈夫一起在无意间见到过施端的女儿,所以刚才在饭店,施灵为她端来烩面的时候,她一眼就认出了施灵。
施灵看上去状态很不错,还会笑着跟她说话,而她的儿子休学很长时间了,在家里把自己关进房间一沉默就是一整天,丈夫的公司也垮了,全家的压力都负担到她一个人身上,她早出晚归,天天加班,还兼职着其他工作,累到吐血才勉强挣够全家人的开支。
刚刚,她强忍着才没有把一碗滚烫的面扣到施灵的头上,而是含着恨吃得干干净净,然后就在饭店不远处等施灵下班。
带给不止一个家庭无尽伤痕的人,他的家人怎么配一身轻松地在饭馆学做饭?
雨倾盆而下,施灵看着眼前愤恨不已的女人,喉咙如同被刀割一样疼痛,她茫然无措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不起」三个字对于女人一家受过的伤害来说实在是太轻飘飘了。
施灵的身体慢慢地站不住了,她不断曲膝,最终跪坐在了地上。
女人也跟着蹲下来,她一把将施灵推倒在地,一只手掐着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拿着刚从文具店买来的美工刀,刀尖直指施灵的脸。
施灵没有做任何反抗,而是任由自己躺在一片泥泞之中,呼吸渐渐困难,难以忍受的疼痛在她的脸上蔓延开来,昏暗无光的环境和凌迟一般的感受让施灵一瞬间以为自己身处无间地狱。
小刀深深划过施灵的脸颊和鼻梁,肉都往外翻,看起来骇人至极,鲜血很快与雨水融合成一摊血水,流淌在施灵的身下。
女人泄完了仇恨,却也马上慌张起来,她看着地上痛苦呻吟的施灵,神志清醒了一些,掐在施灵脖颈的手猛地松开,牙齿上下打架,浑身抖如筛糠,连滚带爬地跑了。
施灵孤苦伶仃地躺在散着下水道恶臭的路旁,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可是她的伤口全在脸上,一哭就牵动脸部的皮肤,让她感觉更痛,不自觉哭声就小了一点,然后又很难过伤心,继续哭,之后继续疼,疼了就再轻点儿哭,如此循环往复。
施灵已经在尽力忘记过去了,可为什么总有人跑来提醒她?不看到她痛苦不堪决不罢休。
施灵一边觉得自己很委屈,他爸做的那些事情她从来都没有参与过,家里出事的时候她也就是个初中生,可是另一边,她又认为自己毕竟享受到了施端通过不正当手段获得的钱财,她过往人生中花的每一分钱,吃的每一顿饭,穿的每一件衣服,住过的每一栋房子,或许那些东西上都沾染过别人的血迹。
施灵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爸究竟伤害过多少人?那些人里面又有多少认知她?如果那些人一人给她一刀,她以后的人生该如何度过呢?
施灵就这样断断续续在地上哭了好一阵,大雨彻底浇灭了她对生活的最后一点希望,就在这一夜,她感觉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永远地死去了。
施灵那天在雨中躺了好大一会儿才颤颤巍巍站起身,一个人捂着脸走向医院,医生给她清洗并缝合了伤口,还涂上一层厚厚的药膏,最后包上纱布。
第二天,施灵脸肿得可怕,幸好有纱布遮挡,她用这个木乃伊一样的造型去饭店,告诉老板自己不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