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凉好笑道,“不必,这个就很好。你们挑吧。”
成总管看了她一眼,转头指挥其他人各自挑选想要的,如此数次,才把所有的东西分好,每人都得了一箱子。甄凉说自己还有事要跟桓羿说,不急着走,让其他人先把东西送回去再来伺候,然后又进了内室。
桓羿已经不在桌前了,正站在半开的窗前往外看。
“殿下。”甄凉低声叫了一句,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其实没什么事要说,只是从桓羿分东西的举动里,窥见了一点他的情绪,不忍心让他一个人待着。
桓羿回过头,朝她笑问,“你挑了什么,让半夏这样看不上?”
甄凉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去,“我挑了那件灰鼠皮的披风。”
“眼光倒好。”桓羿又笑了一声,“那件披风,是母妃当年亲手缝制的。她老人家的针线活十分稀疏,也就做了这么一件,连父皇都没得,念叨了许久呢。”
甄凉当然知道。上辈子,这件灰鼠皮披风桓羿送了她,也是这样跟她说的。
所以她很清楚生母的遗物对桓羿来说意味着什么。上一世他直到很久之后,才从种种蛛丝马迹之中查出宸妃的死因,于是也就因此而耿耿于怀了许久。现在,他提前知道了一切,所以更早地解开了心结,才能这样自然地提起她,提起从前的旧事。
而这些旧物,也不再是尘封于仓库之中,见不得人的存在。
甄凉垂着眼,掩去眸中的湿意,微笑道,“那是我占便宜了。”
“我倒不这么想。”桓羿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她片刻,才说,“素日里不是青的就是蓝的,瞧着灰扑扑的也就罢了,如今还专挑灰鼠皮的披风,你未免也太简朴了些,让人看见,以为我们和光殿连衣裳都穿不起了。”
“这……”甄凉没想到他会挑剔自己的衣着,一时语塞。
桓羿又道,“我猜,布料你挑的也是不起眼的颜色,是也不是?”
甄凉张了张嘴,最终只能点头承认,“……是。”
倒也不是刻意挑选,只是上辈子她的身份不同,为免再出现一些风言风语,也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形象,便刻意地这样装扮。时间久了,也觉得这些不起眼的颜色没什么不好。
听桓羿这样说,甄凉也不由反省。那时她穿这些颜色,固然十分相宜,但是这种习惯带到这一世,人骤然年轻了二十岁,情形自然就不一样了。
“我记得,你似乎比我还小几岁,年纪轻轻,何必穿得老气横秋?从前在宫外如何我不管,但你既然入了宫,往事已矣,再不是什么未亡人的身份了,合该穿得鲜亮些。”桓羿又道。
甄凉没想到他会产生这样的误解,但这样也好,不必自己再想借口解释,便应道,“我记住了。”
“我这里倒是有一件很鲜亮的披风……”桓羿又说。
“殿下快住了吧。”甄凉连忙拦他,“孔雀翎的披风,我一个小小女史,哪里敢穿出去?”
桓羿一愣,“我还没说呢,你怎知是孔雀翎的?”
第021章衣服绣花
甄凉自知失言,心下不由有些懊恼。
在桓羿面前,她实在很难升起防备之心。之前一直未曾露过破绽,也是因为见面的次数其实不多。若像上一世那般朝夕相对,恐怕早就被看破了。
其实,重生的秘密被桓羿知晓也无妨。只是甄凉不认为桓羿会相信这样荒谬的说法。便是她自己,若不是亲历一回,只怕任人说得多真,也只会将信将疑。而一旦不信重生之事,桓羿也不会再信她了。
好在她学桓羿那种淡定,已经学到了骨子里,心里有再多的念头,面上也半分不显,含笑解释道,“永平六年,云滇国遣使入朝,进献了一件孔雀翎披风,以孔雀翎羽织入其中,又缀以珠玉,虽然仅有青蓝二色,却以浓淡深浅不同而分出上百种色彩,绚烂华美、光彩夺目,乃是不世之奇珍。”
传说孔雀是云滇国的圣物,不能捕杀,因此这些孔雀翎羽,全都是自然掉落的,积攒数十年,方能织出这样一件披风。不但材料十分费事,织工也一样繁琐,便是在云滇国也是百年难见的珍宝。
其后十几年间,云滇国再未入贡,这件孔雀翎披风自然也成了绝响。
所以虽然它与灰鼠皮披风一样,都是桓羿已经用不上的东西,但成总管却没有将之拿出来,便是因为东西太珍贵。
甄凉知道这件披风的存在,是因为上一世,那件披风,桓羿与灰鼠皮披风一同送了她。就连送她的理由,也一模一样:“你年纪轻轻,却总穿这些老成的颜色。我这件披风颜色虽鲜亮,却也是青蓝二色,给你穿正好。”
但甄凉后来还是没有穿过它,只是珍重地收进箱子里,每年入冬换季时取出来欣赏一番,就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