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凉有好些年没有受过这样的无端磋磨了,她心里翻滚着怒气,但也知道此刻自己越是反抗,事情闹大了反而越是无法收场,只好伸出手,掌心向上。
竹枝落到掌心的瞬间,甄凉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这是在做什么?”
她不敢回头,但只看对面叶尚仪带着的人微微骚动,就知道来的是个紧要人物。果然叶尚仪很快笑着开口,“原来是黄尚宫。我这是在惩罚尚仪局不懂规矩的女官呢,黄尚宫莫非连这也要管?”
“叶尚仪惩戒下属,老身自然管不到。只是你在这大路上动手,也未免过于莽撞。若是有贵人路过,冲撞了,当如何?”黄尚宫皱眉问。
甄凉闻言,差点儿笑出声。之前叶尚仪就是拿这个理由发作她,现在却被黄尚宫原样还回去了。
这位黄尚宫,甄凉其实也不认识。她印象里的那一世,只知道黄尚宫年纪大了,告老还乡,并不知她的为人。今日一见,却是亲切得很。
叶尚仪显然也有些恼火,只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确实是她的问题。她本意是羞辱甄凉,就是要让来来往往的人看着。谁知道六宫局这么些人,偏偏来的就是唯一一个自己需要顾忌的黄尚宫。
六宫局说是评级,但还是以尚宫局为首。
黄尚宫年纪大、资历深,深得帝后信赖,是名副其实的后宫大管家。她若是在帝后面前随便提上一句此事,那自己就被动了。
所以叶尚仪虽然不服气,但还是咬着牙道,“黄尚宫所言甚是,是我考虑得欠妥当了。既然如此,今日这一罚就先记在账上,来日再算!”
她说完,狠狠瞪了甄凉一眼,带着人走了。
甄凉已知低眉顺目地站在一旁,此时才抬起头,转身向黄尚宫行礼致谢。
黄尚宫面向十分严肃,眼角的皱纹让她看起来过分严厉。她只朝甄凉微微点头,没有说话,径直走了。甄凉目送她远去,面上若有所思。
不过很快,她就被掌心的疼痛给拉回了思绪。虽然只打了一下,但是叶尚仪明显是要给她一个教训,那女官下手也毫不留情,掌心一道红痕十分明显,疼痛难当。
那种竹枝甄凉知道,听说是一种叫做雷竹的品种,细长圆润、竹节也不明显,看起来十分美观,但是打起人来却相当疼。——在力气不大的情况下,所用的枝条越细,打起人来就越疼。也不知道执掌刑罚的前辈试验了多久,才选定这种雷竹作为刑具。
这会儿,甄凉甚至隐隐有种掌心肿起来了的错觉。
甄凉回到和光殿,桓羿就叫了她过去,将莺美人已经打定主意借助假孕来争宠的消息说了。
“这……殿下提醒她的?”甄凉有些吃惊,“可是这种事,如何瞒得过去?”她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俞……他未必愿意做这事。”
“这事不用他。”桓羿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再说,嫔妃的地位就算再低,也是主,要对付一个太医太容易了,只要故意找茬就行。再说,你以为这后宫那么多人,个个都安分守己?有了把柄,不做也得做。”
甄凉便将元宵宴会的事说了,桓羿忍不住摇头,“莺美人或许真与皇后相克也说不定。”每次皇后想要借什么事出风头,却反而要让她将风头占去了。
但曝光有孕的消息,确实没有比元宵宴更好的时机了。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甄凉也就不再顾虑别的,将元宵宴的安排都说了,跟桓羿一起斟酌出时机,彻底定下了此事。
商量完了此事,甄凉便起身到,“若无事,我就先回去了。”
掌心依旧隐隐作痛,甄凉怕明日真的青了肿了藏不住,打算回去抹点儿药。
但她才站起来,受伤的左手就被桓羿抓住了。
虽然甄凉一直用袖子掩着这只手,不想被人发现。但她进屋这半天,始终没动过这只手,却更引人怀疑。桓羿掀开她的袖子,甄凉见掌心里的痕迹已经淡不可察,微微松了一口气。
但桓羿微微皱眉,便直接用手指按了上去。甄凉疼得缩了一下手,终究还是暴露了。
“怎么回事?”桓羿冷着脸问。
甄凉却只是怔怔地看着她。自从入宫之后,她跟在桓羿身边,确实是很久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了。也许是太久没有受过这种疼了,竟有些受不住,鼻尖酸了一下。
“嗯?”见她不说话,桓羿抬眼看了过来。
甄凉回神,连忙道,“无事,就是回来的时候碰到了尚仪局的叶尚仪,差点儿撞到她。本来是要打二十下手心,但尚宫局的黄尚宫恰好路过,只打了一下。”
她说着就要手回手,但是抽了几次都没能抽出来,不由生出几分不自在,轻声道,“已经不疼了。”
“撒谎。若是不疼,你为何要躲?”桓羿仿佛惩罚她一般,又用手指在掌心按了按,疼得甄凉微微皱眉。
但下一瞬,甄凉就呆住了,完全忘记了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