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万事成追悔,地老天荒却怨谁。”
云袖听着他翻来覆去地吹这两句悼亡词,不觉痴了。
箫声若低泣,吹奏的男子却面容平静,哀而不伤。他低敛眉头,穿过无数的柳枝向他们走过来,仿佛是在潋滟春光中出门游玩的行客,而他之所往,便是人间万象。
云袖看不出他身上有丝毫哭泣过的痕迹,那场痛哭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心力,堪破了他情感的极限。
极度悲痛之后便是极度死寂。
这个道理云袖是明白的,只是,她能看到,却不能想象的是,到底是怎样的悲痛,才将一个人心底萌发出的所有情感悉数冰封?
一曲终了,段其束静静地看着他们,眼底再无大喜大悲,像是亘古冰封的死水。
“那,段公子,你未来可有什么要做的?”沈竹晞抹着眼泪问道。
“背着洞箫,出去看看,走到哪里,便是那里。”段其束淡淡地回答,语气却骤然涌现出无法掩饰的痛苦,“我有很长的寿命,足以替师妹看遍中州每一处当初我们没去的地方。”
如果把替她去看,换作带她去看,这大概就是个完美的结局了。
段其束鬓边别着一朵白露花,是棺中留下的那朵。他白衣如雪的颜色,是荒芜万里上雪原的白色。
“这里的一切恩怨,在许多年前就已经终结——是以,三位不必再有向苏晏复仇的念想。”
沈竹晞离去时,频频回首,仍旧不断地想着他这一句话。段其束仍是站在原地,流沙一般的白发在风中扬成网,不是控魂网,却锁住他的心一辈子。
“他不恨苏晏了吗?”他看着陆栖淮问。
“他师妹说,希望他安稳幸福。”陆栖淮淡淡道,似乎心有所感,“我想,对于段其束来说,最大的幸福,莫过于‘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
“陆澜,你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好像有很多故事。”沈竹晞笃定地说。
“你若是想听,我以后告诉你。”陆栖淮微微一笑,不以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