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钟意膝盖一软,险些直接跪在地上,多亏林秋手臂在她身前横着扶了她一下。
身体的疲惫与逐渐侵袭了精神,钟意想到自己短短一天内这些奇幻的经历,疲惫和害怕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她眼眶一红,当场就哽咽着落下泪来。
“不是我说你别哭啊,不就是没让你打车吗,”林秋惊了一下,“这荒郊野岭的你怎么知道那司机是不是好人,你又不熟悉周围环境,万一他途中垂涎你的美色起了坏心眼儿,你有反抗能力吗,没准转手把你卖了你还要替他数钱。”
“干嘛这么凶!”钟意眼角委屈地耷拉下来,“我就是累了嘛,实在走不动了,况且,况且……”她不甘心地撇了撇嘴,“况且不是还有你吗,你那么厉害,谁能伤害得了我……”
大庭广众之下认可林秋,让她别扭地浑身不自在,声音轻得活像是蚊子在耳边“嗡嗡”叫。
“哟,”林秋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她挑起一边的眉毛,微微扬了扬下巴,“那倒是。”言辞中颇有些骄傲。
“那现在我们可以去搭车了吗?”钟意又重燃了对坐车的希望。
“不可以。”林秋回答得斩钉截铁,一票否决。
“啊——”钟意失望地拖长了调子,可怜兮兮地做最后的争取,“可是我要累死了……”
说着说着,她自然地向后仰倒,仿佛要给林秋表演一个当场毙命。
林秋拉住她,屈膝蹲下,向自己背后摆了摆手,示意钟意趴上来。
“来吧娘娘,老奴不累。”她掐着兰花指学太监说话,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笑,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天生的表演巨匠、喜剧大师。
“啊……不了吧,”这回轮到钟意皱眉头了,“我觉得我还能再走一会……”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不忍心地看向自己劳累的双腿。可怜的腿腿啊,你也可怜可怜我,多少再坚持一小会儿,接下来的一周我都坐轮椅让你休息……
钟意的目光落在林秋清瘦的腰身上。
她多久没休息,林秋就多久没休息,她的身体素质并不算差都感觉如此疲惫,同事女生,即使林秋铁打的身子也不能这么欺负她。
“行了别考虑了。”林秋单手把她拽到自己背上,然后突然起身。
钟意条件反射地屈起双腿夹住她的腰,反应过来后在她背上象征性地蹬了蹬腿表示抗议:“你简直有病。”
林秋扬了扬眉梢:“再说些废话就把你扔下去,一路踢着走。”
钟意不吭声了,小猫似的乖乖缩在她背上,犹豫了一会儿,扔出来一句话。
“你一会儿要是累了,就把我放下来,我能走。”
“行啊,我现在就累了,直接把你扔下山去。”林秋面不改色地胡诌。
钟意:……烦死了,这人根本没法沟通。
不过林秋不愧是个女超人,背着跟她体重几乎一样的自己居然还能脚下生风。钟意在心里暗暗咂舌,看来回去要好好锻炼身体了。
二人之间沉寂了一会儿,太阳已经爬上了山头,温暖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钟意的后背上,晒得她昏昏欲睡。
她的头小鸡啄米似的在林秋背上一下又一下地敲着。
直到林秋的声音冷不丁地戳破了她模糊的梦境……
“你身上那东西,知道是怎么来的吗?”
“嗯?”钟意惺忪地发出一声疑问,“你说什么?”
林秋当时在金鼎轩救她的时候她已经失去了意识,所以不知道林秋见过她发病的样子。
“你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和正常人不一样吗?还是说,你觉得普通人也会莫名其妙地跑进地府?”林秋的声音沉沉地传来。
“哦,你是说我的药?”钟意会错了意,惊讶道,“你好厉害,怎么知道我吃药的。”
药……
林秋长长的睫毛垂下,盖住眼底的痕迹。
她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没做正面回答。
“这说来可就话长了。”钟意轻轻地叹了口气,眯着眼看了看前路的景色。
“问题不大,下山还有一段时间,你可以慢慢说。”林秋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
钟意捏了捏指节,思绪纷乱。
“我……其实是个先心病人……”
钟意出生在一个冷漠的家庭里。因为某些原因,自打从她出生开始,家里的环境就没有一天是和谐的,只要父母见面,不是冷战就是吵架,非常不好。
父亲是家中嫡子,不知是为了更好地管理家族的产业还是单单为了避开她们母女俩,他长年出差在外。一年里能见到他的次数屈指可数。只有偶尔过年的时候,爷爷冷下脸来命令他,他才可能会回家呆上几天,但也一直是冷眼旁观的状态,不管小钟意如何撒娇乖巧地讨好他,他永远都是一副嫌恶的表情,仿佛被什么恶心的污泥沾染在了身上。
母亲是个平凡的小镇做题家,出生在一个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家庭里。一路披荆斩棘突出重围,考上了国内顶尖的大学。一次名人讲座,让他们两个产生了交集,二者迅速坠入爱河。哦不,其实应该是说,只有母亲一人懵懂地踏入了湍急的河水里。父亲年轻有为一表人才,他漫不经心的追求,在她看来已然是饱含了真心和热烈,这是阶级的差距。她像是被人逗弄于指尖的宠物,奋不顾身地抛下身边的一切,转身投入了父亲的怀抱。
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狗血,一夜风流,钟意身上来自父亲的一半基因从避孕套的缺口溜了出去,在输卵管内和另一半来自母亲的基因碰了个正着。但除了她自己,谁都没有发现。
几次疯狂后,父亲感到腻味。也是,世家风流的种子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一个平凡的女孩囚禁,在两次三番发现他和其他女人暧昧不清后,母亲不甘而又绝望地放弃了。平心而论,她也不是一刻也没想过攀龙附凤。
失恋后的疯狂她是一样也没落下,抽烟酗酒、熬夜蹦迪、深夜飙车,这都不算什么,她甚至还去跳海。老天没眼,她被好心人救了上来。
再睁眼时,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医生从夹着病历单的夹板里抬起头来,告诉她——你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