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可好?跟恒叔他们一起顺利逃过秦兵的眼线了吗?不知他们是往哪个方向逃?在这样的年代,似乎不论在哪里,都寻不着平安和祥。
“赵爰,你又失神了!”乌襄有些无奈地替他将腰带系上,头一次看到有人能在短时间内数次神游四方,这样的人幸亏前生在帝王之家,有人照顾,否则连怎么死得都不晓得。
赵爰眨眨眼,无意识地微笑,望着矮身替他系上腰带的乌襄,那一头黑发让他想起乌映砻。
他也有一头很黑很亮的长发,在这别院见到他时是在邯郸城方破之际,看着他战甲上的血渍,一头逃开皮绳束缚的乌丝飞扬在寒风之中,就明白他同样来自修罗场。
自己的爹亲,会不会是他亲手杀的?
拥有那样冷冽眸子的人,是不会放弃亲手处决仇人的机会的。
赵爰茫然地望向澡堂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再度飘起雪,更北的塞外该是更冷的天气吧?是否也会同这里一般飘着无瑕白雪?同样的一场白雪?
乌映砻抬头望着天际漫飞下来的雪片,突地勒紧马缰绳停了下来。
“少爷,怎么了?”一旁的侍卫跟着停下马来,疑惑地注视着专注望向穹苍的主子。
乌映砻摇摇头。“没事。”他不过是想看雪而已,很突然地想看看这不知看过几回的雪景。
侍卫控制胯下显得有些浮躁的坐骑,头一次看见一向沉稳如山的主子脸上浮现疑惑不解。那不像是在考虑着什么重要大事的神情,反而像是一时的失神。
专注无畏的主子也会有失神的一刻?这令他感到颇不可思议。
雪片飘落眼前,停留在乌映砻温热等待的大掌中,自天而降的无瑕仅一瞬间停留,下一刻已与汗水融为一体,那是多么短暂脆弱的无瑕……
他想起那一张淡然风轻的脸庞,想起剑刃横过纤颈时留下的一丝鲜红——雪色白皙的肌肤衬着胭脂红,是他忘不了的鲜明。
“走了。”等待雪片的大掌重新拉扯缰绳,乌映砻有力的大腿一缩拢,胯下的黑马如风飞驰般卷起沾染尘埃的初雪片片。
侍卫们微微一愣,赶紧双脚一蹬,跟着主子身后飞驰而去。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细雪覆盖了整片大地,平静的流水也冻结成冰。无瑕的白雪再也不是飘在身上,而是打在身上。数不清的雪片纷落,随着刺骨寒风弥漫。
连河水都结了冰啊!赵爰不禁感叹。
他拎着木桶在大雪里望着河面发呆。
昨天河面的冰仍薄,轻轻一敲就破,今儿个看来是别想破冰取水了。
他愣愣的在雪地里蹲下,被布条缠了一圈又一圈的双手,已经看不见原来的面貌,抚摸着冰面兀自发愣,让雪不断地将纤细的身子掩埋。
这儿的水不能取了,那么就只剩下更远的那条小溪,那儿的坡度高、溪水急,连寒冬也不会结冰。
可是问题是距离挺远的,大概要走个半个时辰才到得了。
本来别院里头有口井,可奇异地在邯郸城沦陷时污了水质,无法再取用,每天他都试着提一桶上来看看,依然透明中带点奇特的粉红,像是染了鲜血一般。
是因为有人掉落井里死去吗?还是太多的杀伐,使得血流成河漫进了井里?
总而言之,井里头的水是无法再用了,谁都不愿去试试那可能混着亲友或敌人鲜血的井水。
死在井里头是不是很孤单?
若是可以,他真想到井里头捞捞看,看是谁能在漫长的时间里静静流淌着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