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点头,叹着气说:“是娘浮躁了。”
因为煎饼生意好,她就生起了做生意简单的念头,其实做生意哪里有简单的事,她能赚起这煎饼生意,一个是因为女儿给的主意好,旁人没做过,再一个也是因为近来汴京百姓越多起来,南来北往的商客、学子、游人甚至只是来汴京讨生活的百姓,逐渐聚集在这座繁盛的都城,造就了一座繁荣的城。
沈怜雪道:“不过我大概有了主意,只是须得做的比旁人好还行。”
沈如意特别用力点头,满脸都是骄傲:“我娘无论做什么都比旁人好吃。”
沈怜雪一下子便笑出声来。
她刮了一下女儿挺俏的小鼻子:“马屁精。”
母女两个成天折油纸,说着话玩笑工夫,就折完了一刀纸。
沈怜雪看着堆得几乎要下不去脚的租屋,又仰头看了几乎都要透光的屋顶,终于下了决定:“若是往后半月生意还稳定,咱们就修修屋顶,再把隔壁隔间租了来。”
沈如意高兴拍手:“好哦。”
她是沈家优秀的马屁精,小捧场王。
沈怜雪笑出声,也学她奶声奶气:“好哦。”
母女两个今日是开心了,办了大事,安顿好了未来,然次日再出摊时,却都傻了眼。
在她们原本摆摊的位置,却有了另一个摊位,且看那摊位摆设,竟也是要做鸡蛋煎饼。
沈怜雪抿了抿嘴唇,她站在那,一时间就连表情都来不及变化,显得有些迟钝。
或许是恶人先告状,摆摊的矮个男子叫嚣道:“怎么,这摊位是你家的,这煎饼也是你自创的不成?谁不能做这生意?”
男人身边还有个高大妇人,站在边上给他打下手,闻言也叉腰尖叫:“可不是,年纪轻轻的媳妇子,不在家里伺候男人,跑出来丢人现眼。”
她也是不会说话,这条街上,做吃食生意的男女皆有,尤其是出来营生的女人,一个个都是倔脾气,轻易不肯听人一句骂。
这会儿那女人张了嘴,边上就有人阴阳怪气:“你怎么不家去伺候男人,哦,我知道了,你男人瞧着也不用怎么伺候。”
那是个卖灌汤包的老板娘,她家的摊位是固定的,寻了汴河街道司交了银钱买的,再说她边上就是她家男人,长得人高马大一脸凶恶,她一出声嘲讽,那占了摊位的媳妇就没了声。
虽说灌汤包老板娘不是替自己说话,沈怜雪还是冲她福了福,说:“谢过娘子。”
灌汤包老板娘瞥了那抢摊位的一眼,扭头看了一下自家男人,见他一脸漠不关心,便直接冲沈怜雪招手:“来,你来我这边上,我这挪出来个桌子便是。”
她家是固定摊位,地方大,摊位前摆了几张桌椅,给想要配着水饭一起吃灌汤包的客人歇脚。
沈怜雪也并非不知好歹,原来的摊位被人占了去,她能有个地方营生已是极好,闻言便推着小推车往灌汤包那边行去。
那占了摊位的妇人啐了一声:“什么狐媚样子,想来她做的煎饼也好吃不到哪里去,不过是靠着脸皮卖弄罢了。”
这么说着,她得意地看了一眼自家男人:“郎君,你且也能赚大钱。”
这边的口角,沈怜雪便是听见了,却也没有回头。
她沉默地带着女儿来到灌汤包边上,对老板娘道:“多谢娘子,我知您家是租地的,往后若我还来,每日便会给您三十文租金。”
人家客气,她却不能不懂礼数。
那老板娘斜眯着眼睛,瞥了一眼那一对奇葩夫妇,回过头来说:“小事小事,你且瞧着,你边上卖胡饼和汤饼的两家要遭殃。”
沈怜雪不明所以,她原本心情很是沉闷,怕那夫妇的煎饼摊子占了自己生意,又怕今日的油果儿卖不完,回去吃不了浪费,一时之间,竟没接上话。
沈如意看着母亲低垂的眉眼,心里一下子就有些着急,但她不知道怎么安慰母亲,也不知道今日生意会如何,便跟个小陀螺似地帮母亲布置摊子。
灌汤包老板娘看了母女两个一眼,同自家男人感叹:“人人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话不差,瞧瞧人家的小囡囡,再看咱们家的乖宝,那可是娇惯得很。”
不过她是个爽利人,也有心眼,见沈怜雪闷闷不乐,母女两个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便主动上前搭话:“我姓卫,叫卫月娇,我夫家姓韩,你叫我月娇姐便是了。”
她瞧着已经三十来岁,眼尾都略有些了纹路,不用说年纪,就知道她比沈怜雪年纪大。
沈怜雪努力压下心中的焦虑,她道:“月娇姐,多谢你了。”
她先数了三十文钱出来,递给卫月娇,卫月娇也很自然接过去,道:“我也不是如何好心,只是他们两家眼皮子浅,觉得你在边上占了他们生意,却不知道因为要等你煎饼,他们的生意其实比往常要好得多。”
卫月娇:“我让你过来,是因为我家有桌椅摊位,若是从你那买了煎饼,或者等位时累了,少不得要在我家这买些水饭吃,是不是这个道理?”
她一边说一边笑,那张平凡的面容却在朦胧天色里熠熠生辉。
“咱们互惠互利,你也不用如何谢我,你给我租金,我给你地方,大家都得利。”
她说得很直白,似乎一门心思都是生意,可这一条街上,眼睛能看到的摊位总有十数家,却只有她伸出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