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声音很低,可那声咕喃却是让她听得清清楚楚:“狐狸精!”
光这一天,就听了好几次了,看来她来了大宋后就和这“狐狸精”三字分不开了。
“这是娘子赏你的胭脂,”把那只古色古香的小盒丢给李玉娘,小英仍是气恨的表情,“可是便宜了你。”
“便宜?小英姐姐这话说得还真是笑话,娘子叫你送来的东西,可不是我巴着娘子求她的,你若是看着眼气,想要,便拿去好了,这样的货色,我倒还未稀罕。”
“这样的货色?你是猪油蒙了眼,不认得好东西吧!这可是京城里有名‘玉堂春’出的货,你还看不上眼!可是,我们顾家哪儿比得上朱家财大气粗呢!可惜,人家不要你了……”象是抓住李玉娘的把柄,小英捂着嘴嘻嘻的笑。
虽然暗恼徐婆子竟将她从前的事情说得人尽皆知,李玉娘却是根本就不跟小英做正面交锋,只是慵懒地伸展了下手臂,掩口打了个哈欠,笑道:“对不住了,小英姐,我有些倦了,还要歇歇,晚上见大郎时,我不想让他看出我半分倦意呢!”
一句话,直接让小英落败逃出。李玉娘却是收敛了笑意,倚在床上,愁肠百结,到最后竟连床上都坐不住了。看着小英送来的新罗衫,又并着抹胸、中衣等物,料子不是顶好的,款式也不过一般,却是新的。
在心里胡思乱想,想到这些衣物竟是姜淑云一早就为自己丈夫的小妾备下的,不禁更觉得心里窝了一股火。寻思一会儿又替姜淑云抱屈又觉得她便是心里难受也是自找的,更觉这宋朝女子过得还真是累,管家管家,还得连自己老公的二奶都得照料。苦哉!若是她,拼着做河东狮,落个骂名也不做那等委屈自己的贤妇
就这样左思右想,夜暮却已降临。那头何嫂又做晚饭,由小英也给她送了一份过来。却是汤饼,也就是面条。这时候,凡是面食皆称饼,所以面条不叫面条,而称汤饼。
吃过晚饭,小英又过来叮嘱,说娘子叫她在房里候着大郎,切不可睡去。虽然不愿,可就是不想让那人近身也得先等着人再说。可是李玉娘坐在灯下直等到夜寂星疏,却还不见那大郎回来。
不回来也好,倒是让她逃了一难。枕着手臂,头微微一晃,支起的手臂便顺势一滑。只听得一声轻响,李玉娘一惊,醒过神来才发现竟是那盒据说来自京城的胭脂竟是掉在了地上。
迷迷糊糊地低头看了一眼,李玉娘便俯下身子。想是装着胭脂的盒子摔破了,浓郁的香气便渗了出来。似花似蜜,甜得发腻的味道……
李玉娘突然面色一变,拿起盒子凑到鼻前,又细细闻了许久。抬起头来,脸上竟现出一种凄厉的表情。
浓得发腻的香味盖过了胭脂里的另一种香气。有些呛鼻、辛辣,久嗅又转为微酸的温和香气,这种气味,她闻到过。
那种陪着公司一位大客户的太太去商场采购,那个出手阔绰的女人一连买了几瓶ck的“欲望”香水,当时还笑说这款香水的后味是带着麝香味的,最让男人动情。又调侃李玉娘要不要也买上一瓶,包管男人喜欢。
就因为这件事,李玉娘对这个味道记忆极为深刻。因此一闻,就闻出了这盒胭脂里竟是掺了做香料的。
虽然不是很了解药理,可在那个资讯发达的世界,麝香使用过久可使女性不孕,李玉娘却是知道的。
此时发现姜淑云送来的胭脂竟是掺了麝香的,她不由得恨得牙痒的。还说是远近闻名的善人,做出这么阴损的事情,居然还是善人!
又想找个女人代替自己哄着老公,却又不想让人生下老公的儿子分薄了感情。简直就是既要做婊子又想立牌坊。
当谁都想给你老公生儿子?想得倒是自大……
抬起手,抹去眼角不自觉涌出的泪水。李玉娘越想越气,就算是上床第二天拿那种古代避孕汤来给她喝,都好过用这样的阴招害她。若她不察,真中了招,岂不是有可能连后半辈子都难以受孕?
腾地一下站起身。也顾不得多想,李玉娘直接拉开门,就想往正房冲去。
可是刚一拉开门,却是突然听到一阵敲门声。
夜色寂寂,那敲门声竟是分外清楚。李玉娘心里一惊,满腔的怒火直如被泼上一盆冷水,渐渐熄了。手中动作却快,脚一缩,已经退进了房,顺手把门带上,人却是立在门后,静静地听着院内的声响。
“来了来了,”和小英一起住在西厢最外间的何嫂耳朵却是却最灵。披着衣裳一面应声一面跑出来,目光又有意无意地往隔了一间房的房间看了过去。嘴里咕哝了一声:“真是把自己当成支婆了,摆的什么谱……”
隐约听得院后何嫂的抱怨声,李玉娘目光一闪,却仍是靠在门框上不作声。
只听得外头大门一开,何嫂拔高的声音:“啊,可是喝了酒的?大郎。”
然后是一个温和的声音笑道:“不过只喝了两杯,无妨无妨……”又是低声同人说了什么,然后有人唱诺告退,接着是大门关上,上门栓的声音。
何嫂轻声问道:“大郎,可要小的下厨做碗醒酒汤为大郎去去酒气?”
没有听到回答,可慢慢从影壁处绕出来的男子却是笑着挥了挥手,脚步蹒跚地向正房走去。
应该是喝得有点高了吧?
李玉娘暗暗想着,从她那个角度,就算是戳破了窗户纸也是看不到男子正脸的。可看着那身影,大概也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