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弟子悄声应下,随后便回到南域的位置站好。
朝岐一早便起身等候,此时见三师兄愁眉不展地走了过来,便奇道:“师兄这是怎么了,可是各域大比出了问题?”
“并无,大典即将开始,你我切莫再低声交谈。”
向大殿中央望去,十六名随侍簇拥着沈策在众人面前立定,少顷,身旁的礼师唱道:“既神且通,忘已任物,彼此无滞,处处有乐。众生既殊,心色亦异,随类示现……”
“面朝东方者,端严殊持,请尊者开席,以启大比。”
众人纷纷跪拜下来,静待仙尊出现。趁着礼师继续念唱时,朝岐隐在人群中,不由得掏了掏耳朵。虽说他是头一回参加各域大比,但听师兄所言,历年礼师都要扯着嗓子唱上很久,至于唱什么也无人在意,左右都是随便从经文中乱选的。
高吭的鹤鸣声响起,殿外庭院中出现几道清俊挺拔的身影。
四域弟子不敢抬头,只觉庭院中的温度霎时降了下来,视线所及处,可见一双缀玉长靴映着红纹莲花踏在青色石阶上,步履沉稳,低沉的声调一下下叩击着众人的心。
景梵眉目一如往常那般清冷,晨曦的和光打在他脸侧,眼睑处映下淡淡剪影,更显轮廓深邃冷峻。他今日依旧穿着那身莲纹长衫,不知什么缘故,迈出的步子较往日轻缓一些,好似在等他身后的人一般。
众人不敢看剑尊,却很想偷偷打量一番能教高处不胜寒的剑尊破格收入门下的关门弟子。凡是景梵走过的地方,弟子们全都悄悄抬起了头,打量着他身后的两名少年。
……这两人到底哪个是传说中的云殊华?
走在南侧的那位少年身量稍矮,生得玉雪可爱,穿着一身湖蓝色骑装,箭袖处绢着一朵将开未开的菡萏,长长的尾随风轻摆,衬得他颇有几分英姿。
走在北侧的少年今日同样穿着正式且繁复的长袍,领口的莲花纹却是银色的,显出一身逼人的贵气。阳光照在少年的脸上,令他白皙的肤色显出几分剔透,但见他杏眸清澈,唇红齿白,俊秀的鼻梁直,浓密的睫羽遮住深褐色的瞳孔,叫人看不清眸中神色,却不由得为他的气质叹服。
且这位少年手持佩剑,是关门弟子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想来便是那位传说中的云殊华了吧。
事实上,云殊华长睫眨了又眨,恨不得立刻躲在景梵宽大的衣袖后,不让众人看见他的脸。
好在师尊还是来了各域大比,若是不来,仅凭他与惊鹤是断无可能镇住这种大场面的。
除却拜师大典与赵霁域主的合棺大典,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出现在大型集会上了。若是没有人认出他是玉逍宫的人还好,倘在场的人中有谁参加过去年那场仙魔大战,定能将他的真实身份一举识破。
在这样的盛典上让景梵下不来台,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
云殊华攥紧拳头,对着身旁的惊鹤使了个眼色,两人快步向前赶了赶,紧紧跟在景梵身后。
“拜见仙尊大人。”
所到之处,惊起一片跪拜之声。
景梵面无表情地走过众人,行至殿前,忽地将目光投向沈棠离,淡声道:“不必特意等候,继续便可,今日本座不作祝辞。”
“是,”沈棠离应下,身侧的小侍立即将礼官唤出,直接将他请出殿外。
几位域主一同踏入大殿,在瑞兽炉前焚香。殿外,礼官扯着清亮的嗓子正在庭院中对着各域子弟讲授各域大比的规则与事项。
云殊华一路走来,不断向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打量,终于在一片紫裳之中现了江澍晚。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关心。
待到就座时,沈棠离向后退了几步,同其他几位域主恭敬道:“请仙尊大人先行入座。”
景梵转身,波澜不惊地瞧了眼身后的小徒弟,朗声道:“小华,随我来。”
下一瞬,云殊华看着他迈开长腿,向全殿中最高阶的宝座上走去。
“……”
正犹豫间,忽听到沈棠离身后响起一道中气十足且分外爽朗的笑声。
“这便是仙尊大人的爱徒?若是随仙尊大人一同登上殿级,未免有失礼数。”
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向那人看去,云殊华头一个与他对视。
是一名身量较高的中年人,衣着华丽,布料与花纹同赫樊师兄有些相像,面上看着也有几分眼熟,应当是从前见过。若他猜得不错……此人大约是北域域主。
那中年男子注意到云殊华的视线,对他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入宝座者,必定是一域之主才有资格,这位后生年岁尚轻,且并未任职,与仙尊大人同座,略有不妥。”
此言极是啊此言极是,云殊华心中应道。
走在前方的景梵脚步一滞,随即淡淡地向师炝处瞥了一眼,眸中隐约透着几分戾意。
忽见云殊华上前走了一步,对师炝做了个标准的弟子礼,道:“师域主,我家师尊主持完开典后,便不能继续坐镇接下来的大比了,是以晚辈入座,并不是以清坞山门下弟子的名分。”
他唇畔勾起一个笑容,细长的眉微微上挑,显出几分邪性。
“师尊不在,弟子便是代域主,如遇生变,弟子便暂代师尊决断大小事宜。”
满室寂静,惊鹤忍不住抬眸看了眼云殊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