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泫予拂袖而去,脚步趔趄,血滴滴答答流了一地。甘甜实在看不明白他的反应,索性回到小院,立马喊人,说要清点自已带来的陪嫁。
任何事只要存在过都会留下痕迹,若她和徐泫予从前真有私情,总会有些蛛丝马迹。
吩咐完仆从,转头看见堂屋门口刚和流云发生口角的丫鬟顶着烈日站着,晒得脸色酡红。
她招呼人进屋,递了杯水给她,自已也灌下两口茶,顺气儿才问她:“你叫什么?”
“二昭。”
二昭捧着茶杯想喝又不敢喝,渴得直咽唾沫。甘甜再三示意,她才小心翼翼捧起杯子,边喝边流泪,喝完立马跪下磕头,“少夫人,是我错了,求您别赶我出去。”
甘甜拉不住,板着脸才让她起身好好说话。
“你需要钱?是月钱不够用?”
刚刚在徐泽舟的院子里,二昭宁愿被打也不想被扣月钱,看着像遇到了难事。甘甜穷过,对她生出了点恻隐之心,才想着带回来问问。
“够用,是我家里出了事。”二昭眼泪糊了一脸,“我爹以前是走镖的,这几年外头不安生,年龄又大了,就和我娘在西市摆摊卖包子。前几天,有位先生找上门,说包子不干净,吃了肚子疼。砸了摊子,还要赔钱。不赔,就让保安厅来抓人。那厅长收了钱,根本不听我们辩白,勒令我们尽快筹钱。
大姐刚定亲,要备嫁妆。下头还有弟弟妹妹要吃饭念书,爹没办法,只能铤而走险又去走镖,刚出城就遇到山匪劫道,货丢了,还弄断一条腿。中医治不了,去看了西医,大夫说肉烂了、感染了,腿保不住了,要用什么抗什么素保命。
您仁慈和善,院子里的人都看在眼里,我不嫉妒流云。只是期盼着讨您个好,露个脸,让您看到我。您随手给流云的那个珠钗,就够救我爹的命。
夫人,我知道我想法不对,但我没办法。”
二昭说着,人又跪下去,砰砰磕头。还不等甘甜反应,堂屋外便有管事的领着几个小厮抬着几个红色箱子进来,全是甘甜带来的东西。
甘甜命人抬到一边,转身从里屋的首饰匣子里挑挑拣拣出一个成色不错的翡翠玉佩,想了想又添了个满色的朱红手串。
二昭想错了,她是个空壳夫人,手边没什么现钱,连外头流通的是什么货币都不清楚。
给流云簪子是为了打听消息,去疏通关系的,不知道是从哪儿传出的流言说是打赏。
甘甜的妆匣里东西不多,部分新得几乎没有使用痕迹,另外的则格外老旧,款式也并不少见,不是什么稀罕玩意,配不上所谓棠城小姐的身份。
估计都是甘家婚前临时买来给她凑数的嫁妆,其中可能还掺了家里其他女眷不要的首饰,存心糟践她。
二昭没什么恶毒心眼,不偷不抢,谋出路没错,但心思太活络,不适合留在身边。把她也算计进去,还是让甘甜有些不舒服。
但这也不代表不能帮。
甘甜让她起来,把两件首饰放在桌上,“你拿这两件首饰去找管事的,让他跟你一起去当铺。钱若不够就再来找我。若有多的,就拿去做个营生。腿伤了还有手,只要保住命,一家人劲往一处使,总有活路。这几日你回去照顾你爹,就不用来了。”
二昭喜极而泣,“夫人大恩,菩萨心肠,二昭这辈子做牛做马都不能报答您的恩情。等我们赚了钱,一定还给您。”
“不用做牛做马,也不用还钱。若你爹捡回命,你再来见我。我有一事,或许要托付你。”
二昭不解,“什么事?”
“不急,”甘甜摇头,“去收拾东西吧。”
等她出去,甘甜喊来管事,没说太多,只叮嘱对方陪着二昭去当铺再走趟医院,看看具体的情况。
管事们都是徐家捏着身契的人,比外头雇来的人可用得多,但对内也藏不住什么秘密。
等人都离开,她一个人翻找起那几箱嫁妆,大箱子里都是些衣服被子,有用的只有两个小箱子。一箱装着些书籍字画,一箱装着杂物,泥人玩偶,绢花手绢……
耐心翻了一下午,也没翻出什么看起来像是定情之物的东西。
也算是意料之中,原主若是真能下决心切断前尘往事,自然也不会留着旧情人的东西。
晚饭时管事的来报,说二昭所说的情况属实,她爹已经得到救治,虽还未脱离危险,但情况转好。
当铺出的价格赔了货款交了医药费还剩不少,足够租下个铺子做点小生意。砸铺子的人也解决了,保安厅的人认出他是徐府管事,给了个面子,小事化了。
说完还交上来一纸欠条。
“是她主动让当铺伙计帮忙写的,摁了手印,让我给您带来。”
这其中肯定有管事的手笔,甘甜放下汤羹,拿出从箱子里翻出的碎银子给了赏。饭后照例送来一碗补汤,甘甜盯着黑黢黢的汤药半晌,倒进屋里的一盆君子兰里。
又过两日,二昭回府,她爹脱离危险,她来赴约。
甘甜开门见山:“你爹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可曾在棠城认识什么人?”
二昭想了想,“棠城扬州一线我爹常走,熟人不少,但这几年光景不好,许多都不做这一行了,夫人可是要运什么?”
“不是。我是想让你们帮我打听个人。”
“谁?”
“我自已。”
二昭不太明白,“查您自已?”
“是。”甘甜将那张欠条和二昭的身契放在桌上,指尖轻点,“棠城里关于我的流言,关于我家的流言,桩桩件件,事无巨细,查到多少,便告诉我多少。只一点,不能走漏风声,让人知道是我在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