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好看。
甘甜赞同他的话。
镂空的繁花和藤蔓爬高跃低,俨然封印牢笼的咒语铭文,妍丽到邈若河汉。对一张床来说,过于重工了。但不可否认,很好看。
她是最坦诚真挚的女孩,没能说出言不由衷的谎话。
黎叙发自内心地笑了,为了答谢她的真诚,设计者不吝舍已,虔诚地伏低身体,连同灵魂一起求赐一个吻。他耐心十足,蛰伏已久,等待,等待神女望向他,发现他,拯救他,或是跟他一起堕下去。
往常黎叙藏匿在不温不火的气质里,温良总持有几分被驯化的无趣,少了几分惊心动魄。在他选择揭破的这一刻,才真的解脱出来。骨骼、眉眼,气息,咄咄逼人地冲击着甘甜。
两人对坐在床上,黎叙比她高得多,宽大的身影把她罩住,眼神却低下来,不是睥睨,是完完全全仰望她的姿态。只一瞬,就被拉进他的眼里。甘甜突然读懂了他的眼神,他在渴求她。
大概是色令智昏了,甘甜鬼使神差地吻了上去。
很浅很浅的一个吻,只是唇瓣短促地触碰,相触的瞬间,甘甜如梦初醒,惊慌失措地往后退。眼前的人却不放她离开,反手捏住她的肩膀,不容置喙,狠狠地咬了上去。
尝到血腥味时,黎叙想,他有罪,他引诱了神。
暴戾地啃。咬。填补。不了浮泛的灵魂,他放任自已大口。吞吐。她唇角因为无法闭合往下淌的。涎液。无法彻底占有她的空洞催生他更用。力地。搅动。唇舌,黏腻的呜咽声响起,他仍觉不够。
前一晚,即使再难熬,他也从未越过甘甜的衣领。在这一晚,界限不露声色地打破了,甘甜品尝到冷,不同于任何风、雨露、霜雪,是黎叙的唇落到锁骨的温度。
甘甜惑乱于混沌洪荒,周身遍布水汽。好热。身体却在抖,他轻啄一下,她抖一下。原来体感温度在自然情况下也会失调,体内。热浪。翻涌,身体的表面还是冷。
黎叙是骗子,大骗子。这绝不是什么感谢或奖励。她不像她了。头顶床柱顶端的藤蔓缠绕花朵,她亦紧紧地缠抱上去,接纳他的亲吻。
黎叙忍到了极限。可这样类似刑罚的忍耐,也一并带来残酷的快感。只要不被允许,就永远要克制。忍到失序,忍到想不起自已姓甚名谁,连最后一点理智都丢掉,才能去祈求她。
祈求她爱他,也一并怜悯他。
但她说——
“不要。”
黎叙应声停住,手腕的青筋猛地暴起。他偏头去看甘甜,几乎要被。欲。望。支配的她,依然说不要。
她在拒绝她。
她不要他。
黎叙收回手,头埋进甘甜的肩头。他的喘息声很重,呼吸烫得甘甜不敢拿正眼看他。一切还没结束,就连她自已,也尚未从泛滥的情潮里上岸。
她一动不动,忐忑地等待,是她先吻上去的,她不能完全置身事外。在黎叙眼里,这会不会犹如一场蓄意的玩弄,或是故作骄矜的戏码。
她做好了准备,去接受他不好的情绪。
黎叙回应了她一个吻。
温情的、不含欲望的吻,这个吻缠绵地降落在她的唇角。
“好。”
黎叙无法强迫她。
甘甜猜对了,不好的情绪有,但都不对她。他起身去捡床角掉落的衣服,去取湿巾。等甘甜重新窝进被子里,他才去到浴室里整理自已。
镜子反射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看了几秒,黎叙套用上惯用的笑容。镜中人宛若提线木偶被操纵着勾起嘴角,肌肉僵硬,没有半点疏朗温和。眉眼之中尽是阴鸷暴戾,无法掩藏。
这样会吓到她。
黎叙抬手狠狠给了自已一耳光。
真贱。
废物。
什么都做不好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