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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读小说>小村官和一群老>55醉眼看花

韩宝来回到堂屋,两姐弟洗了脚,准备睡觉了。陈汝慧送姐弟回房睡觉,你说怪不怪,快十二点了,白炽灯突然亮了,亮得刺眼。韩宝来听到正屋啪一声响,还有一个苍老的惊呼声。

他忙冲了进去,原来陈婆婆本来靠着枕头眯眼睡了,突然白炽灯炫亮,她不由自主一抖,不知怎么的,弄翻了垫在上面的“餐桌”,好在她出手快,端住了菜,才避免了一场“事故”。

陈婆婆轻声叹息道:“孩子,你受惊了。没事。你比我的儿子还有孝心啊。”

陈婆婆阴恻恻的螺丝眼直愣愣地看着韩宝来,看得韩宝来寒毛都竖起来了,一股阴风透心底的凉,人老了,有七分像鬼。好在,何月姑端了热水进来,示意韩宝来出去,她给陈婆婆擦背、洗脚,服侍她睡安稳了。

忙完这一切,他们三个人总算重聚在一起,菜都凉了。好在堂屋中间,是可以生火搪子的,相当于一个大火锅。往里加些汤料,一锅天然的火锅底料汤就有了。三个人涮着冷菜,吃了一会儿。

何月姑还惦记那个故事,她搂着陈汝慧的肩:“是不是韩宝来带了一个城里妹子到你面前显摆来了?好妹子,说嘛,我帮你出气。”

“这倒没有。”她释然一笑,“他们是约日不如撞日,撞上的。城里妹子,天生比我们乡下妹子脸皮厚。算了,不提她了,好姐姐,咱们姐妹干一杯。”

何月姑可有一股子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韩宝来,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你看气得汝慧妹子快不行了!”

“一个就够他受的了。”陈汝慧还替他遮掩,“我算是开眼了。他跟我们真不是一路人。天壤之别。他不过在我们身上穷开心。说白了。就是玩我们,拿我们往火锅里开涮,我们就是他涮的羊肉。韩宝来,你不要不承认。”

韩宝来苦笑着说:“我说你们不相信。城里人喜欢演戏,外国人叫作秀。我不过是跟她逢场作戏而已。她是有来头的,得罪不起的人,手捏着我的命运。我、我别无选择。这事说给月姑嫂听,也没什么。我那天向医院的江梦瑶大夫说了情,准许我领她到县城逛逛。我们吃饭的时候,正巧碰上张书记的女儿周小蓓,周小蓓故意气她。其实她就是淘气而已,我俩根本不可能的。她都与省共青团委书记联姻了,我哪敢插一竿子?我这不是找死吗?”

“哇!汝慧妹子,你都跟县委书记的女儿过招了,虽败犹荣。不过,我要是在现场,嗯,姑奶奶舍得一身剐,姑奶奶就跟你火拼一场!”要是换作何月姑,当时的现场,肯定无法收拾,看她现在扼腕挽袖,颇有当年穆桂英的飒爽英姿。

陈汝慧扑哧一声,笑出了声音,她涮了一块腊肠喂给何月姑吃,一边生疼地说:“好姐姐,我可天生胆子小。再说,看她趾高气扬的样子,我就矮了三分,说句响亮的话都不敢。跟他出去吃个饭,还是偷偷摸摸呢。我们仅此而已。外人以为我跟他有什么什么说不清的关系。其实,他就是可怜我,他本性善良。真的,他没有一点坏心眼。”

何月姑娥眉一扬,杏眼生嗔:“韩宝来,算你走运。来,咱们碰一个。我要是怕她,我就不算一个角色!”

韩宝来来者不拒,他唯有如此才能排解胸中的愤懑:“干。咱们不醉不归。”

“行啊,韩宝来,你挺能喝的!”陈汝慧眼眸凝辉,她现在学乖了,自己固守着青春有什么用?等着岁月老去,她只是婆婆一样风化的枯蒿朽木。“行乐须及时,莫使金樽空对月。”韩宝来吟诵着李太白的诗句,仰脖子一饮而尽。

酒是癫狂之药。两碗酒下杯,韩宝来的理智、道德观念开始模糊,人的一半是魔鬼,其实是一种冲动,一种贪欲。别以为正直的人就没有生物需要,除非是凡脱俗的得道高僧,韩宝来显然不是此类,他是一个在张书记面前极度压抑个性,到了乡下,他终于可以浪漫,可以放荡不羁,可以天马行空的热血男人。这便是他的本性,儒雅风流。

“你喝的是水!”韩宝来很奇怪陈汝慧一饮而尽,他当即指破。

陈汝慧本想咽下最后一口,听韩宝来如此说,马上噙了一口;韩宝来会意,真的凑过去,张开嘴,陈汝慧要是过去,怎么也不肯做这种没脸没皮的事情。现在,她开了眼,再不羞羞答答,她真的当着何月姑的面,嘴对嘴,一口尽吐进他的嘴里……

何月姑更不像话了。趁韩宝来不注意,她偷偷倒了一碗茶,颜色粗看上去差不多,跟韩宝来碰杯。韩宝来看她喝酒咋冒热气呢?药酒是不会烫的。韩宝来知道她做弊,他不喝这碗酒。何月姑钻进韩宝来怀中,坐在她膝盖上,学着陈汝慧的样子,噙着酒一口一口地灌他……

三个人正喝得黏黏乎乎,没想到老黄狗呼地钻了出去,冲着屋外狂吠起来。不用说,是刘老爹、刘婆婆来接儿媳妇了!三个人猛一激灵,酒醒了一半。要是一生嫉恶如仇的刘老爹,看韩村官深更半夜左拥右抱在喝香的吃辣的,他会不会捶胸顿足?刘婆婆一向对儿媳妇视作掌上明珠,会不会从此当她是破鞋?三个人顿时慌了手脚,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宝来——宝来——”屋里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我这会子饿了。还有热菜吗?大妈嘴馋想吃点。”

韩宝来猛然醒悟过来,韩宝来忙进屋抱大妈,何月姑赶紧铲了一锹炭火,把炕筒生得暖烘烘地——炕筒,下面是一个圆形木筒,可以在里面生火,盖上透气的盖板,上面可以垫上棉被,后面有靠背,老人家坐在上面,有如坐在暖炕上,舒服极了。

陈汝慧强打精神,大声应着:“哪个敲门?”

“我——我啊,你大伯、大婶。深更半夜地还会有谁?”外面传来刘老爹浑厚苍劲的声音,颇有愤慨之气。

“哦——快进屋!快进屋!我看今天火扯炉,原来有贵客上门。月姑姐姐待我亲妹妹一样,一点小病,她还那么破费。我怕请不动她。我请了韩村官的驾,她才赏脸的。刘老爹来得正好。韩村官,一个大老爷门喝酒还赖皮,老爹,你来做个公正人。”陈汝慧这话说出来,有点君子坦荡荡之意,你不信,你自己进屋看吗?

老爹、大婶本来有气,可是打开院门,看堂屋里,正中的炕筒上端坐着陈家阿婆,老爹、大婶这气一下子烟消云雾了。人家有长辈坐着呢。哪有什么外界传说的吃花酒?再看那些菜。也不过是稀松平常的腊肉。野猪腿吃光了,鸡肉更没上桌。剩下的当然是一些禁吃的腊肉。何月姑醮着火搪里的滚汤,涮了吃剩的菜给陈婆婆吃,不过是鸭肝、鹅肝之类的,专家建议老年人少吃动物内脏,这里的老人可是爱吃动物内脏,也不知道胆固醇高不高。

韩宝来酒量有了质的提升,现在虽然上了脸,但高度清醒,紧握着刘老爹的手,摇了又摇,说话字正腔圆:“老爹,我是听说她的姐妹和好,我可是乐观其成。和气生财,村寨第一位就是团结,下下齐心。人心齐,泰山移。”

“在理。在理。韩村官还没喝尽兴啊?”刘老爹心中的疑团冰释,转念想到敬客了,要是没有那个死结,他当然敬重韩村官。这话的意图很明显,你们两个妇道人家,想陪好韩村官,那是异想天开。

“老爹请坐。请坐。我借花献佛,敬老爹几杯酒。大不了痛快地醉一场。”韩宝来说话颇有几分英雄气概,这话正合了刘老爹的意,但刘老爹还是推辞:“小韩,不是老爹不领情。出门的时候,小孙孙正睡得香,要是他醒过来,一个人都不在家,他不吓一跳?”

你别以为城里的孩子带得娇,乡下的孩子也是手上捧出来的。

何月姑知道此时不抽身走,更待何时?她忙说:“爹,韩村官只在我们妇道人家面前耍威风,我可喝得差不多了。爹,我先回家看孩子。你帮我出出这口气。”

“老婆子,你拿手电筒照着月姑回家,你娘俩先回去睡吧。我老头子陪小韩热乎热乎。”刘老爹在家里德高望重,做事极有分寸,刘婶一向是惟命是从,当即娘俩辞别陈大妈出了院子。

刘老爹当然先要敬主人陈家大妹子。没想到,陈大妈也是能喝酒的!她虽然腿脚不便,这酒量可没减下来。一碗酒下肚,面色依然祥和、平静。

“大妹子,赶上了好时代了,争取多看几年啊?”刘老爹说的是知心话。

陈婆婆面色还是那般平静,脸上密纹的皱褶波澜不惊,不过染了一些晕光色,她用淡漠的口吻说:“他大哥,大妹子多活一天,多拖累孩子一天。”

“大妹子,你糊涂啊!没有你撑起这个家,这个家就变——”刘老爹神秘地撇了韩宝来一眼。没错,没有大妈拖累,她陈汝慧再嫁一个婆家并不是难事情。韩宝来此时喝着一大杯苦茶,嘘嘘地吹着热气;陈汝慧到厨房里,又切了一盘生鱼片出来。

刘老爹忙不迭地说:“孩子,别费事了。老东西就好这口酒,快坐下,咱们围着火搪子,喝两碗热酒暖暖心肠。”

“我听着呢。老爹,你说。”陈汝慧知道老爹借酒要说事了。

没想到,这碗酒刘老爹还是与他的大妹子碰了,老兄妹现在不说,以后有没有机会说。只有天知道。

刘老爹一气喝完这碗酒,涮一大片生鱼肉,可不是自己吃,他夹给了大妹子;又涮一块,也不是自己吃,夹给韩宝来;韩宝来有心推让:“老爹,我理应孝敬您老,怎么能让您老代劳?您老吃吧。”

陈汝慧扑哧笑了:“您老,您老,怎么听起来怪别扭的?叫老爹就叫老爹呗。”

“是,是,是。”韩宝来憨笑了起来。这一笑,可露了形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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