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天涯瞥了他一眼,平淡道:「你用不着瞒我了,我虽长年待在这荒僻的太y山,但年轻时可是游走大江南北,阅历丰富。你之所以能迅速习成混元功,那是因为你学了坐禅功。此功法乃天下奇功,施展後如老僧入定,置身於无我之境,方可专心学习。」
袁少风讶然道:「段前辈当真能人所不能,知人所不知,晚辈佩服至极。」
段天涯轻叹道:「此招本属大佛寺绝学,但却施传已久,据说普天之下只有一人习得,那人便是从大佛寺脱身而出,自成一派的鬼佛陀。」
袁少风摇了摇头,沉声道:「晚辈与鬼佛陀因缘际会,偶然认识,自此亦师亦友。」
段天涯点了点头道:「我就知道,六道门招式虽厉害,但多有瑕疵,你若只是承袭其派,断不可能这般厉害。」
袁少风露出苦笑道:「再厉害的武功,也会被关入黑牢三十年。
段天涯哈哈一笑道:「凭你的武功,要脱逃绝非难事,你用不着骗我了。不过,我并非六道门之人,也对你为何入狱不感兴趣。」他倏地站起身,目光一闪,神se肃穆道:「是时候该将混元功传给你了。
袁少风心中一震,剑眉微轩,双目一瞬也不瞬地凝视着段天涯坚定不移的眼神,心里彷佛被刮了一刀,既沉痛又悲伤,但他却又不得不承受。
段天涯和袁少风像是有默契一般,默然相对,不再作声。前者心无旁骛,挂念传功一事,後者虽百感交集,却知道此刻说话,只会徒增困扰,打乱断天涯传功。袁少风在心里暗吁了口气,运起坐禅功,将自身杂念屏除,静静等待。
段天涯身形微顿,朝他使过眼se,两人同时旋下盘坐,两手平举,四掌相交。段天涯低喝一声,开始运功,一gu气劲源源不绝而入,但未侵t攻脉,而是循循引导。
袁少风忽觉暖流遍布全身,舒畅痛快,旋又寒气扑来,冰冷刺骨,就好像t内有四季变化一般循环。混元功讲求调息平和,先稳住内息,再发送外劲,两者缺一不可。
段天涯虽然没有明说,但袁少风似乎隐隐察觉,混元功为何要另一人相助。只因这混元功要双方都习得,才能透过传递内力,彼此循环,生生不息,真气间毫无堵塞。
但是,此功若要大成,修练之人必须将真气凝聚全身,利用混元功将内息发至极限,就像是一颗吹了气的皮囊。这时必须要有一人接招,运功过程中也不能移开双手,断开循环,所以此人必是同为修练混元功的人。
果不其然,数个时辰过去,段天涯开始将真气灌入袁少风t内,不再保留。因为双方都有混元功,所以气息相近,未有任何不适。这就像是河流入江,江口浪cha0虽涌,但流出去之後便和缓许多。
良久,袁少风感到t内气息合一,蓄势待发,只见段天涯微一俯首,示意让他出招。袁少风望着他布满皱纹的眼睛,心里虽是一酸,但仍不愿辜负其好意,让此事前功尽弃,故他银牙一咬,气劲瞬间往外一冲。
霎时间,气劲全数涌入段天涯t内,遍布全身,强大的气劲将其五脏六腑全数一捣,宛若孙行者当日大闹天g0ng,弄得翻腾。
段天涯不愧是混元功高手,换作常人,只怕早已经脉寸断,全身爆裂而si,但段天涯透过自身多年修为,将一部分气劲挪移他处,缓缓散去,这才没有当场si亡。
至於袁少风这里,混元功气息冲出的瞬间,将他全身经脉再次畅通,一部分的气劲被x1收丹田之处,融入t内。
袁少风虽未曾试过,但他现在能够感受到,自己已掌握了混元功。他自信只要轻轻催力,身上真气便可c控自如,来回调度,生生不息。
领悟混元功之後,又过了盏茶工夫,双方逐渐收功,置掌而下。
袁少风缓缓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稍早之前虽蓬头垢面,但仍朝气b0b0的段天涯,如今面se更加憔悴,宛若卧在病榻三十年的老人。
袁少风心知肚明,段天涯已是灯尽油枯之姿,宛若风中残烛,只待最後一刻到来。他深x1一口气,退後数步,往下一跪,伏地叩首道:「晚辈谢过段前辈传功之恩。」
段天涯缓缓睁眼,凄然一笑道:「你可知我为何传你此功?」
袁少风答道:「段前辈放心,那三件事晚辈定会完成,绝不食言。」
段天涯点头道:「很好,你还记得,那便足矣。不过其实我会传你功,那是因为我知道,你是五毒教最畏惧的人之一。五毒教对付武林人士引以为傲的七脉封门散,此刻在你面前可说荡然无存,必然更怕你。我这生浮浮沉沉,大起大落,虽做过傻事,但从不违背侠义。如今将此功传於你,也算是为武林付出了最後的贡献。」
袁少风瞧他说话一连串而下,知道他是憋着最後一口气,打算一次说完,心中难受。他无奈地道:「段前辈,你好好歇息,明早我再来看你。」话虽如此,但袁少风很清楚,明日再来只怕段天涯已不能再说话了。
段天涯看穿他的想法,挤出笑容道:「你用不着难过,反而要为我高兴,因为我终於能去陪我妻nv了。老天对我其实也不太坏,在我生命最後让我遇见你,得将传功於你。追根究底,当年要是五毒教没入侵中原,我又何必远离段家,如此一来,又怎有後续之事?」
袁少风挺起x膛,坚定不移道:「段前辈放心,只要晚辈尚有一口气,五毒教就休想再染指中原武林,生灵涂炭。」
段天涯欣慰道:「很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袁少风忽地想起什麽,问道:「但段前辈你曾经说过,只有传人知晓混元功秘密,那段家要如何延续此招?」袁少风终究不是段家的人,即便神功大成,也不能继承香火。
段天涯面se平缓,语带苍凉道:「你放心好了,我离去之前,便已不再是段家的当家。我将此秘密告诉了我二弟,他已接掌了当家之位。只是你须谨记混元功毕竟是段家武学,你切莫不可将此招胡乱使用,以免败坏段家名声。」
袁少风肃容道:「晚辈一定铭记此事。」
段天涯沉声道:「对了,关於长生诀的下落,我把它藏在涧泉正下方,溪水里大石隙缝,待明日之後,你便去取出来。现在夜深了,你先回去,我想静静一人独处。」
袁少风面se一黯,知道段天涯yan寿将尽,这多半是两人最後一面。虽有诸多不舍,他仍故作坚强道:「好吧,那晚辈便不打扰段前辈歇息了。」
临走之前,段天涯忽地又叫住了他,语重心长道:「我自认看人目光不错,外头那两位姑娘均是好nv孩子,你若对她们有意,一定要真诚相待,切勿始乱终弃。」
袁少风为之愕然,虽想辩解其关系,但又想起段子雁si去一事,明白段天涯一定是担心又有此等憾事发生,所以才特意提点他。袁少风淡然道:「段前辈放心,倘若晚辈真的对那两位姑娘有意,绝对会好生照顾,不让她们有任何危险。」
「好,很好。」言罢,段天涯仰望冰冷的石壁,目似眺往远方,沉y不语。
袁少风穿过涧水流溪,掠入下方,落地无声。令他讶异的是,两双美眸同时望来,正是柳青青和凌婧儿。
袁少风刚走上前去,凌婧儿抿起薄唇,不悦道:「哼,我知道事情原委了,原来段前辈是要传功於你,难怪我怎麽都学不会。」
袁少风心中愕然,瞥向柳青青一眼,柳青青目光闪动,掩嘴轻笑道:「袁公子莫怪我,是因为我瞧凌姑娘十分自责,以为自己资质驽钝,学不好混元功,有愧段前辈的教诲,所以才告诉她这件事。」
凌婧儿双手还臂,冷哼道:「你们何必这般费心,这又不是什麽见不得光的事,大大方方岂不是更好?」
袁少风不知从何说起,仅是摇了摇头,苦笑以对。柳青青难出她另有心事,问道:「有什麽事吗?」
袁少风抬头望她,本想隐瞒方才之事,但一想到明天她们终究会知道,不禁长叹一口气,把所有事情说了出来。当然,他没有说出答应段天涯的三件事,也避开了混元功的秘密,编出了个谎言,说是段天涯本身早已疾痛缠身,活不了多久,所以才传功於他。
柳青青微蹙双眉,因为她听出微妙之处,发觉必有隐情。不过,柳青青没有说出来,因为她知道袁少风这样说,肯定有其考量。柳青青一直以来都懂得察言观se,善解人意,所以深受殷璇喜ai。
不同於两人沉稳模样,凌婧儿闻言大惊,正打算上去石洞,却被袁少风一手拦住,他目光沉下,黯然道:「不要去打扰段前辈,让他沉浸在过往美好回忆,想起他的妻nv陪伴在旁。你现在前去,只是将他拉回现实,面对残酷的事实。人之将si,你忍心看他最後一程走得懊悔又痛苦吗?」
凌婧儿娇驱一震,轻叹口气:「唉,你说得对,是我思虑不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