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老太乐呵呵地说,“这本来就不是银的,这是铂金。喜丫头去瑞典留学的时候给我买的,价格可贵哩,一个铂金戒指拿出去,能换一个黄金手镯回来!”
围观而来的吃瓜群众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都知道卫家人有钱了,但不知道竟然有钱到恐怖如斯!
谢金花又用手摸了摸卫老太的那个毛呢大衣,最后把手放在卫老太的衣领上,爱不释手地摸了好几圈,问,“大英,你这大衣是什么毛的?看着可板正了!还有你这衣领,是兔毛的吧,摸着这么滑溜。”
卫老太再次同谢金花科普,“这大衣是羊毛的,四柱家儿媳妇前段时间去欧洲演出,给我从英国带回来的。你说这个毛领儿啊,它可不是兔毛,是貂!金花嫂子,你看我这衣领,它是从貂身上扒下来的一整张皮,刮风的时候把领子拢一拢,风绝对灌不到脖子里去,可舒坦了。”
“是貂啊……貂皮贵还是兔皮贵?”可怜的谢金花并不知道貂皮价值几何。
卫老太显摆地劲头上来了,脸上的笑容越发浓郁,“肯定是貂皮啊,这个衣领花了我孙媳妇四千多块钱呢,你说哪个贵?”
天知道卫老太最近几年有多么想要嘚瑟显摆,原先她有什么好东西的时候,就会打电话同孙二英嘚瑟一番,可现在孙二英一家靠着辣酱厂发家致富,日子过得也不差,卫老太有心同孙二英嘚瑟,但时不时给孙二英反嘚瑟一番,渐渐地,她就不同孙二英嘚瑟了。
这次回到头道沟,卫老太要把她憋了这么多年的嘚瑟全都抖索出来。
“大柱,二柱,你们都同咱这些老乡们好好打招呼啊,还都认识吧。”卫老太转身招呼卫大柱他们。
村里人听卫老太喊卫大柱和卫二柱,这才顺着卫老太的目光朝卫老太身后看去,这么一看,立马就惊了。
谢金花结结巴巴地问卫老太,“那个国字脸的大高个儿……真是你家二柱啊!那二柱旁边的那个盯着挂面头的婆娘,是你家兰子?”
为了回家而特意烫了平板烫的李兰子:“……”她特意把头发拾掇的顺顺溜溜,怎么就变成挂面头了?
卫老太瞅了一眼李兰子,她突然发现这个金花嫂子还挺幽默的。李兰子把头发做成平板烫,十分直溜地搭在脸两边,可不就和煮熟的挂面一样吗?
“对啊,金花嫂子,你连二柱夫妻俩都认不出来了?”卫老太笑着说。
谢金花瞅了一眼自家儿子,一脸尴尬地说,“能认出来,和当年走的时候没多大变化。大英,你们家平时是不是吃什么仙草玉露了?怎么瞅着一个个不但没变老,怎么还越活越年轻了呢!你瞅瞅当初同你家兰子春芽她们扯淡拉呱的那些婆娘,现在一个个老眉老眼的,瞅着比你都显老。”
卫老太脸上的笑意险些没绷住,她惦记着给卫老头上坟的事情,便同谢金花和孙栋梁说,“今儿个日子特殊,大家都各忙各家事情去吧,我带着孩子回来给老卫扫扫墓、上上坟,等忙完这些事儿咱再看好好唠。”
那些人渐渐散去。
卫家人这次回来多数是成双成对的,比如卫光明和陶晴晴,小夫妻俩牵着俩孩子,一家四口眉眼都好看得要命,引得村里人频频往那边看。
卫添喜扶着卫老太,洛书文就寸步不离地在她身边跟着,这两人也极为惹眼。
剩下的诸如卫东征等单身狗自己组了个小团,兄弟几个边走边聊,说得挺开心,身上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胡子也打理得整整齐齐,头道沟里那些大闺女小媳妇的眼珠子都快粘在兄弟几个身上了。
头道沟的村民随着卫老太走了几十米远,见卫老太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眼眶也开始发红,自发地闭上了嘴,不过还有好多人继续跟着走。
卫老太也没有拦,她循着旧时的记忆把卫家人都带到了埋葬卫老头的地方,看着那被雨打风吹而变成矮矮一小块的坟包,眼里的泪像是滚黄豆一样往下掉。
“老卫……”
卫老太这一声喊,直接就把卫家人都喊得飚了泪。
除去卫大柱和卫二柱之外,恐怕没几个人真的记得卫老头长什么模样。
卫老头走的时候,卫四柱刚记事,卫大丫才断奶,对卫老头自然是没什么感情的,他们哭,完全是因为见不得卫老太哭。
卫老太多么要强的一个人啊,当年没粮食活不下去的时候,眼看着儿子闺女饿得奄奄一息,她哭过一次,后来就很少哭了,清明时节心里憋得慌了,她会嚎两嗓子,过年守岁的时候,卫老太习惯带着孩子们一起追忆过去,也容易抹几滴眼泪,卫二丫生了重病的时候,卫老太也哭过……随着年岁的增长,卫老太内心藏起来的软弱渐渐暴露了出来,可卫老太从没这样哭过。
卫老太一开嗓,卫家人的心尖都跟着颤了好几颤,卫大柱兄妹几个哭得不能自已,孙子辈的卫东征等人也跟着红了眼眶,就连那些曾孙也都被太奶奶这一嗓子给吓得不轻,开始抽抽搭搭地抹眼泪。
一群衣着体面的人跪在庄稼地里,哭声悲恸,等哭够了,卫老太这才站起来,她绕着卫老头的坟包走了两圈,同卫大柱说,“大柱,咱在这儿多停几天吧,把你爹的坟包给修修,当年咱家穷,没钱给你爹立碑,这次一并立了。”
不是商量,是命令。
卫大柱连连点头,不用他张嘴,卫家最有人脉也最有能耐的卫东征就把这事儿给担了下来,“奶,这事儿不用我大伯张罗,我来吧。今晚咱就歇在县里,我同招待所的人说过了,给咱留足够的房子,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行,你办事,奶放心。”
卫老太把膝盖上的土灰拍了拍,同卫四柱说,“四柱,让人把冥货纸扎都给你爹烧了吧,你爹在下面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