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大丫已经同学校提了退学申请,待在家里没事做,主要任务就是带孩子,不过她已经习惯了看书学习,想要闲下来还真不容易。
等出了月子之后,卫大丫就抽空去蓉城的大书店买了许多和她原先攻读的那些专业相关的书籍,在家带孩子的时候每天都抽一些时间看书,她还准备等孩子再大一点的时候,自个儿回京城一趟,把她留在公寓里的那些课本都寄回家来,虽然退学了,但该学的东西还是得学。
卫二丫忙着提前毕业,自然不能和卫大丫一样每天都守在孩子身边,好在卫老太整天都变着法儿的为卫大丫炖有营养的滋补品以及各种各样下奶的东西,卫大丫的奶水够喂三个娃,卫大丫就放心地把自家娃儿交给卫大丫带了。
时间过得飞快,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已经上了高中,并且在卫添喜的督促下,兄弟俩相继确定了往后要走的路,卫国健想要去学采矿,卫国康想要去学地质。
这两个专业培养的都是国家稀缺人才,虽说就业环境艰苦了一些,但待遇绝对没的说,卫大柱对于自家俩儿子的选择十分支持,谢玉书就有些犹豫了,当妈的考虑得比较多,相比之下,她更希望自家俩儿子能够找一些轻松体面的工作,但她见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想法都挺坚定,也就没有反对。
在卫国健与卫国康的带动之下,卫东征与卫西征兄弟俩也确定了自己的理想。
卫东征的理想十分朴素简单——向钱看,向厚赚,所以他整天都粘着卫大丫,缠着要看卫大丫的书。
为了讨好卫大丫,卫东征一有空就帮卫大丫带孩子,只不过每次抱着几个月大的孩子都要举高高和开飞机,卫大丫生怕卫东征一个失手把孩子给摔下来,每次都吓得够呛。
卫西征的想法有点别致,他喜欢模仿各种语言,自从卫大丫给家里买了一个收音机、并且他听到收音机中那外国播音员叽里咕噜的声音之后,就决定要学外语了。
卫西征整天央求在蓉城念大学的卫二丫给他买点外文书回来看,卫二丫被死磨硬泡地烦不胜烦,直接咬牙买了一本英文词典,拍给卫西征,“等你什么时候把这本词典上的词都认全了,我就给你买英文书!”
卫西征看着那么厚的一本英文字典,双眼放光,他从自家二姑夫口中得知自家表弟的亲奶奶谷大夫早些年留过洋,会说外语,之后他就缠上了谷大夫。
一等到谷大夫来看小孩,卫西征准会拉着谷大夫问东问西,谷大夫有耐性,细细地带着卫西征入门,教卫西征一些学外语的基本东西。
在谷大夫看来,甭管卫西征喜欢的是什么,只要他愿意学,那就值得好好教,哪怕卫西征学英语只是三分钟热度,等过了这三分钟热度之后就不想学了,那她也想趁着这三分钟热度好好教,多教一点是一点。
卫三柱与张春芽家的卫东明和卫西明的理想就接地气多了,卫东明深受卫三柱的影响,决定要好好种地,让粮食增产提产,卫西明想得是好好养猪养羊,让大家都能吃到好吃还健康的肉。
得知自家两个儿子的志愿之后,卫三柱没多大表示,他觉得都挺好,反正比自己能耐,但张春芽差点哭得背过气去。
张春芽回头同卫三柱哭诉,“看看大嫂和二嫂家的孩子,人家搞得都是一般人学不会的,再看看咱家俩崽子,他们一个要种地一个要养猪,这还用他们学吗?不上学也会种地养猪!”
卫三柱琢磨了琢磨,同张春芽说,“上不上学肯定还是有差别的,你看看大嫂,再看看原先咱们村的那赤脚大夫,都是治病救人的大夫,咱大嫂念了几年书,能治多少种病?那赤脚大夫全凭自己跟着师父学的那点儿东西吃饭,诊病全靠猜、治病全靠蒙,有几个人敢让他给治病?”
“东明和西明是要在大学里念农学与畜牧学,将来毕业之后最差也是老师,你担心啥?还怕咱孩子毕业之后真的去种地养猪了?这不是瞎操心么,哪有大学生种地养猪的。”
张春芽这才稍微放了点心,可她还是羡慕谢玉书与李兰子家的孩子,念得专业拿出去显摆显摆都觉得脸上有光。
轮到卫四柱家,卫添喜早就同家里人说了她要学数学,家里人都表示理解,并且同卫添喜说,女孩子学数学挺好的,出来可以做一个数学老师,一辈子都安安稳稳。
只有卫添喜知道,她的未来才不会局限在一个数学老师身上,从洛必达星球的文明发展史中不难看出,数学是上帝造物的密码,方方面面的科学研究都离不开数学模型,那才是她想要去发光发热的数学。
卫光明的理想就有些离经叛道了,他喜欢扯开嗓子又嚎又唱,自从卫四柱带他看了一场文工团的表演之后,他就醉心表演无法自拔了,每天早晨都会偷摸爬起来吊嗓子,不过他担心吵醒家里人睡觉会挨削,每次都躲得远远的,如果不是卫老太撞见,估计全家人都被蒙在鼓里呢!
得知卫光明的理想是成为一个戏子之后,张春芽的脸上总算有了些笑容,她儿子虽然选中的专业不怎么样,但好歹是个正经事儿,卫光明选的那专业算啥?
搁古代,那绝对是三教九流末尾卖艺的。
等孩子稍微大了一些之后,卫大丫就去部队复职了,依旧是采购科,职位都没有变,很快就忙了起来。
……
在那场浩劫中,部队算是少有的净土,任尔外面吵得再厉害,卫家的日子都过得十分安稳。
转眼间,七五年到了。
卫国健这一辈儿里,年纪最大的卫国健已经二十一岁,到了相看对象的年龄,年纪最小的卫添喜也已经十五岁,卫大丫与卫二丫生下的三个小娃儿都已经九岁多了。
因为高考被取消,初中高中也由原来的六年改成了四年,兄妹几个念完高中就到肥皂厂中帮忙了,这还是子弟学校的氛围好,没有和外面一样闹得乌烟瘴气,听说外面的学生早就罢了课,老师们被学生羞辱得像是牲口一样,脖子上挂着木板牌,用粗绳子牵着游街,有些老师能忍下这口气,顶多就是郁郁寡欢一阵子,有些老师受不了,就寻了短见。
跳河的,跳楼的,点个炭火盆熏死自己的,吃一堆各种各样的药毒死自己的……知识分子寻短见成为了社会的常态。
许多清醒理智的人看着这一幕,都揪心不已,但也有许多人认为自己总算得了扬眉吐气的机会,把那些原本自己根本够不着的人拉下云端,踩进泥里,足以让他们吹嘘很长时间。
整个社会都仿佛在做了一个虚幻荒唐的梦。
卫老太一边忙着带三个外孙,一边数着指头过日子,眼看着到了七五年底,马上就要七六年的时候,她悄悄把卫添喜拉到一旁,问,“喜丫头,你当时说啥时候恢复高考来着?奶数着这十年浩劫马上就要过去了,是不是该准备让你哥他们开始复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