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孙二英听了却觉得不是个滋味,她生怕踩脏地板遭卫老太嫌弃,赶紧脱下鞋来,结果那个大拇脚趾头上破了的洞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露了出来,她赶紧把拖鞋套上,同卫老太说,“姐,一会儿用一下你们家的针线,我袜子上破了个洞,得补补。”
“补啥补?我那儿还有没穿过的新袜子,有玫红的,有牛毛黄的,有天蓝的,一会儿挑不同颜色的给你送一些过来。国康那个傻小子上次领了工资之后,直接给我买了一包袜子,估计我埋到土里也穿不完。我天天换着颜色穿,一礼拜七天都不带重样儿的!”
孙二英被卫老太这种奢侈的作风吓了一跳,“姐,你说你那么铺张浪费干啥?袜子买多了,那是国康的一片心意,你不能嫌弃,但你可以把袜子给你四个儿媳妇穿啊。”
“人家才看不上我的袜子呢,她们都笑我穿的是老年人袜子,她们喜欢什么咖啡色还是米白色那种时髦的,还喜欢袜子上带着点儿花的,就连喜丫头都不穿我这袜子,那丫头年纪轻轻的,就只穿白袜子,你那破袜子别补了,我给你十来双吧,你也不嫌硌得疼。”
孙二英沉默许久,说,“姐,你们家都是怎么挣钱的?原先咱们两家差不了多少啊,怎么感觉你们家搬来这边之后,突然就富得流油了?别的不提,就这院子,我估计一般人干个百十年都挣不来吧,你们家怎么还买了两套呢?教教我发家致富的法子呗,帮衬帮衬叶子。”
“哎,其实也没啥,我不是同你说过么?那‘军中绿花’牌的肥皂厂是我们家技术入的股,每年分成都能分不少,前些年部队需要用现钱,就拿这些房子同我们抵了分红。”
“你刚刚说错了,不是两套,出门看到的这一排都是我们家的,不过我们家目前还用不上,等国健、国康他们兄弟七个都成家的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卫老太一想到自己每年秋天都得扫这么一大排院子里的枯叶就头疼腰酸。
她是腰酸,孙二英是心里酸。
人比人,气死人啊!
孙二英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就故意打岔问,“怎么不见二柱和兰子他们几个呢?刚刚在你们住的那个院子的时候就没有见着,他们是出去买东西去了?”
“买啥东西啊,都上班去了!兰子、春芽和翠芬现在在部队炊事班当掌勺大厨,原先二柱、三柱、四柱在部队里养猪养鸡养鸭养鹅,后来肥皂厂缺人,他们兄弟几个现在都在肥皂厂上班做事。”
“他们兄弟四个没啥文化,但胜在踏实,也都爬到领班的位置上了,一个月挣个百八十块不是问题,大丫现在是肥皂厂的主事主任,她脑子精明,帮衬着二柱、三柱和四柱,反正养家不是问题。”
孙二英酸的牙都要掉了,她估摸着自己要是再听下去,绝对会酸的满身老陈醋味。
“对了,二英,你究竟是怎么一个打算法?要不你们也扎根在蓉城这边得了,咱姐妹俩互相帮衬着,让他们小一辈儿的人也互相帮衬,不说别的,叶子和他媳妇儿都进肥皂厂去上班,一个月少说也能挣一百块钱呢,吃吃喝喝过日子肯定不愁。”
“这几年肥皂厂效益好,发的工资一年比一年高,指不定过个两三年就涨成三四百了……你好好琢磨琢磨,要来的话赶紧回家迁户口去,我这边有空地方给你们住,你们要买一套小联排也行,钱先欠着,慢慢还,我不催,你们也不用急着还。”
孙二英心动了,她扭头看叶老头,这种大事还是得叶老头做主。
叶老头抽了两口旱烟,说,“这太麻烦你们了吧……”
“麻烦个锤子!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叶老头你别说话,我知道你这人,同意就是同意,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你要是不同意,刚刚肯定就拒绝了。搬过来吧,我让大柱给你们办理一下户口手续去,你们直接把户口从头道沟迁出来,然后落户蓉城吧!”
叶老头嘿嘿直笑,“那我就不说什么客套话了,蓉城这边确实比咱头道沟好了不知道几百倍,搬过来吧,等清明过了我们就搬,不准备回去了,院子啥的就都卖了,然后清明上坟的时候同家里的老人说说,儿孙不孝,要出去打拼了,让他们多多谅解一下,往后有机会就回去烧点纸,没机会的话就劳烦他们多跑跑路,咱在蓉城给烧。”
“成,你替我到你姐夫坟上和老卫家的祖坟上也说一说去,孩子们都挺有出息,他们就别见怪了,逢年过节我都在家里给他们设了牌位,被走错路给绕迷瞪了。”
第66章
孙栋梁同爱国生产大队的老百姓拍着胸脯保证说叶家一定不会搬走的时候有多么笃定,孙二英和叶老头找他去迁户口的时候,他的脸就有多么疼。
“叶婶儿,叶叔,怎么你们也不想在咱头道沟待了呢?你们同我说说,卫家究竟搬到了什么地方,有那么好么?让你们转了一圈儿之后就不稀罕咱头道沟了。”孙栋梁边磨磨蹭蹭地写迁户口证明,边问。
孙二英的话匣子打开,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人家那儿比咱头道沟好?哪儿都好!那边是南方,我们去蓉城之前,在咱这边穿着厚棉袄都冻得撑不住,到了那边之后,地上的水都结不了冰。”
“咱这儿的冬小麦刚掐尖出头,人家那边的小麦都已经两个手指头高了,还有就是那边的环境,刮风都是轻轻柔柔的刮,哪像咱这边,北风呼呼的吹,脸都快给吹烂了。”
“栋梁啊,你是不知道我姐在那水土好的地方养了十年之后身上出现了多么大的改变,我们姐妹俩站一块儿,人家看着比我年轻二十岁,细皮嫩肉白里透红,说是姐妹,人家还比我大几岁,但如果给旧社会的人看,绝对把我姐当成是养尊处优的大户人家贵太太,而我就是那上不了台面的粗使婆子。”
孙栋梁不信,“叶婶儿,你少拿我寻开心?就算那蓉城的水土再好,还能让人给返老还童了?卫大娘早些年吃的苦多,经历的磨难也多,人看着显老,怎么可能比你还年轻了?”
孙二英急眼了,“你这臭小子,我骗你干啥?骗你给我记工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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