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略一迟疑,还是端端正正抬起脸来。
珠翠掩鬓,容华胜玉,尤其一双明目激港生姿,如含湖光春景。
荣贵妃看了一眼,便侧过脸向江怀越道:"你管得住她?
这样直接的问话让江怀越都为之一怔,继而又有一丝想笑,只得强行端正了神情答道:"娘娘,静碗是知书达礼,温柔和顺之人……不需要臣去管。"
相思悄悄瞟了他一眼,听得这样的评价,竟有一种奇怪的不和谐之感。果然荣贵妃哂笑一声,缓缓道:"要真是知书达礼温柔和顺的闺秀性情,会跟着你?"
江怀越一时语塞,强行挽回尊严道:"臣不是娘娘看重的人吗?怎么就轮不到知书达礼的姑娘喜爱了?"
"就你那城府,那心机,那手段,哪个普通姑娘也不敢看上你!更别说死心塌地跟着你那么些年了!"荣贵妃斜睨着相思,道,"你说是不是?"
相思抿着唇忍着笑意,落落大方地回答:"是,娘娘。
一边的江怀越心情复杂。
相思又望了他一下,道:"娘娘果然慧眼识人,不仅对江大人的性情了如指掌,更厉害的是只凭着妾爱慕他多年并最终与他成婚,就能推断出妾的性格。妾虽是已故兵部尚书之女,但扪心自问确实学不会贤淑忍让,千依百顺。只是,妾对江大人一片赤诚,从开始到现在,再到此生结束,都只为他一人倾心。娘娘不用担忧妾是否能守住心思,因为这世上出色的男子妾也见过不少,若是想动心,早就动心了。"
"是吗?不过他虽然有了家室,但终究还是宫里的人……如今帝尚是幼儿,国事需得由他和内商议才能定下,往后的风云变幻可还多着。""妾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这个身份呀。在妾看来,他和其他朝臣没什么区别。"相思平静地道,"他在宫里也罢,在朝堂也罢,外面的世界终究是他的。他不喜欢被拘囿在围墙之内,哪怕驰骋疆场也是纵情的追往。妾愿意陪他,安闲时候两两相伴,若是有风雨,那就并肩前驰,一路兼程。"
荣贵妃注视着眼前这个年轻又直率的女子,她亮丽得如同暗夜里的明烛,又像闪烁光采的湖珠
"怀越。"她站起身,来到江怀越身前,"不愧是我看重的人,你的眼光也很独特。寻常女子,做不出她这样的抉择,也说不出刚才的话语。"她顿了顿,自广袖中取出一个嫣红锦盒,交予他手中。"你十一岁来到昭德宫,尽心侍奉至今,已有十六年。这对羊脂玉镯,算是我赠与你的成婚贺礼。世人都羡慕宫妃锦衣玉食,你身在后宫多年,自是对其间冷暖感知深重。我倒是觉得,如果能得这样一个不同凡俗的伴侣携手终生,也是别样的享有了。
"臣……谢娘娘。"江怀越深深叩。
走出昭德宫的时候,阳光正媚好。
相思轻轻出了一口气,江怀越看看她,轻声道:"怎么了?
她悄悄将手塞到他手中。你摸摸。
他诧异着捏了捏,柔软的小手里全是汗。
"吓得?"江怀越握着她的手,缓缓走下台阶。
"紧张,害怕。"相思借着袖子的掩护,勾住了他的手指,"不过,现在已经好了。
江怀越才想说下去,等候在旁的轿子已经过来了。
相思问道:"是要去钟粹宫吗?
"是。"他轻轻松开手,"去探望纪太后。"
第225章番外四
钟粹宫前碧树成荫,静谧幽然,偶尔才有鸟雀掠过枝头,只作稍稍停留,就飞向琉璃屋脊。
江怀越带着相思走进宫门,过了正殿,方才到后院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孩子的笑声。相思脚步微微一顿,院子里已经奔出一名幼童,看那样子也只不过一两岁的模样。
他一边跑着,还一边挥动手里的朱漆玩具,冷不防脚下一绊,竟摔倒在相思面前。
她连忙上前去扶,孩子在回过神之后,疼得哇哇大哭起来。
这时候数名宫女惊呼着赶来,一见孩子哭泣,便手忙脚乱地将之抱了过去。领头的大宫女哄着孩子,又赶紧行礼道:“江督主,娘娘在里边等着您呢!”
江怀越点点头,示意相思往里去。她一边跟着入内,一边回头看宫女抱着的孩子,小声道:“这个就是当日在宿昕私邸生下的孩子?”
江怀越瞥了她一眼,压低声音正色道:“现在要叫万岁了。”
相思心里虽然明白,可是看着那个还在呜呜哭泣的孩子,总是觉得别扭。
入了后院,大宫女将他们领到正屋前,上前叩响门扉,得到允许后,方才让两人入内。
屋内帘幔半卷,窗前养着兰花,碧绿幽幽,已抽出枝。小穗穿着石青色团花褙子和湖蓝坠金裙,端端正正坐在屏风一侧,望到两人进来,眼里流露几分欣然。
江怀越与相思并肩向其叩拜行礼,小穗忙抬手道:“快起来,你们难得一起来这里。我先前倒是问过旁人好几次,不过她们都说江督主忙着筹备婚礼,我就没叫相思进宫。”
江怀越起身道:“其实她倒也不忙碌,事情都是我在办。”
相思看看他,抿着唇不说话。
小穗打量相思一番,道:“你比先前漂亮多了,那会儿在宿小公爷那里,你好像还比现在要消瘦一些……”
话似乎还未说完,然而她的神情却转为郁郁。
窗外传来宫女们逗弄幼帝的声音,江怀越察言观色,有意转移了话题,问起纯和帝的日常起居。小穗这才打起精神,回答了一二,只是兴致始终不是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