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也倾向于自杀。”我说,“残疾人,生活质量差,产生轻生念头也是有可能的。而且刚才我就很奇怪,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凌晨时分,哪有这个时间起来烧水的?现在看,就比较能解释了。焦根正半夜时分起床,摸索着要打开液化气,一脚踢翻了油漆桶,还摔跤了。打开液化气后,他又去窗户那里关闭了窗户,导致二人死亡。”
“这个观点我赞同。”林涛说,“刚才我看见,窗户的玻璃、边框和锁扣上,都有大量焦根正的新鲜指纹。我当时就在想啊,他明明打开了锁扣,又不停地扒拉窗户,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既然能打开锁扣、又扒拉了窗户,肯定能打开窗户啊,为什么窗户还是关着的?所以你刚才这么一说,我觉得他可能就是去关窗的,而不是去开窗的。”
“是啊,顺理成章。”吴法医拍了一下手,说,“我们看焦根正移动,还以为他是在自救,其实他是在自绝后路。”
“结案。”大宝高兴地说道。
回到宾馆房间后,住一屋的我和林涛,不约而同地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看起了现场的照片。尽管刚才大家的推测都很顺理成章,但也许他和我一样,也觉得这案子哪里不太对劲。没解决心中疑惑之前,我们俩甚至都没对话。
两个小时后,我抬头问林涛:“为什么油漆足迹没有延伸到液化气罐的位置?”
“他们认为是焦根正打开液化气之后,往回走的时候,不小心踢翻了油漆桶。”
“液化气的阀门上是刷着漆的,很光滑,载体很好,为什么转开阀门,会不留下指纹?”我接着问。
“我也是这么想的。”林涛说,“关键物品上太干净了,就反而不正常了。我之前看到阀门上有衣服纤维的痕迹,没在意,再仔细想想,如果不是衣服纤维呢?”
“你说的是手套的纤维?”我心中一惊。
林涛缓缓点了点头,说:“我怕的就是这个,如果有人在这个天气戴着手套去开液化气阀门,那是怎么回事,可想而知。”
我陷入了沉思。
林涛接着说:“还有,你看这张照片。”
照片中是一个标号为“23”的物证牌,物证牌的附近是一片拖擦状的油漆印记,我记得这是从窗户到大门之间的水泥过道上的油漆拖擦痕。
“表面上看,就是普通的油漆痕迹,之前说是尸体被医生从室内移到室外而留下的。可是,仔细观察这些拖擦痕迹,下方其实是有赤足迹的。”
说完,林涛用红圈在照片上标识了出来,红圈内,隐约可见脚趾的形状。
“我看了这些隐约不清的足迹走向,有从门到窗的,也有从窗到门的。”林涛说,“如果是自杀,他只需要去床上躺好等死就行了,为什么要在窗户和门之间来回走动?如果是简单的关窗动作,为什么又在窗户玻璃、窗框上留下那么多痕迹?”
林涛说完后,我们都沉默了,继续各自看着照片。
我打开了死者虚拟解剖的CT片电子档,一张张看着。突然,我看到了死者的右手软组织似乎有点肿胀,放大细看,他的右手第五掌骨基底部有骨折,而且是新鲜性的骨折。骨折的断端,互相有嵌顿状注【嵌顿状:断端互相嵌入的状态。】的改变,这用我们法医的话来说,这是一处“攻击性损伤”。我们的掌骨是一条长形的骨头,如果力的作用方向是和骨头的长轴平行的话,造成的骨折断端才会有嵌顿。简而言之,这种损伤,一般是在用拳头拳击人或硬物的时候,攻击者的拳头的支撑骨骼承受了较大作用力而发生骨折。
当然,现场没有搏斗的痕迹,最大的可能是焦根正自己拳击墙壁或者其他硬物而形成的。
与此同时,林涛也发现了一些问题,说:“来,再看这张照片。”
照片里是对现场大门门锁的拍摄,大门的门锁倒是没有什么疑点,但是林涛在暗锁旁边的明锁锁扣上,发现了有油漆被新鲜刮脱的痕迹。
“这确实是一个封闭的现场。”林涛说,“但如果有人在门外,把这个锁扣挂上明锁,房间里面的人就打不开门了,这是一个人造的封闭现场。”
“里面的人打开暗锁,反复推门,就会造成锁扣和挂锁的摩擦,从而形成这样的摩擦痕迹!”我惊喜道,“可是,如果是他杀的话,那么凶手应该想到,焦根正是可以打开窗户的啊!”
“走,去现场!”我和林涛异口同声地说道。
被我们叫起来的韩亮睡眼惺忪,也没追问我们要干吗,就开车带着我们赶到了现场。
负责现场保护的民警已经在车里睡着了,毕竟他们不认为这是一起命案。
我们穿戴好勘查装备,打着手电筒跨进了警戒带,直接到了房屋侧面的窗户外面。
窗户外面是一条水泥小路,小路边的土壤里长着稀疏的小草。我蹲在窗户下面,用手扒拉着小草,而林涛则用电筒照射着窗户外面的铁栅栏和窗框外侧。
“看!断了的树枝!还是新鲜断裂!”我小心翼翼地从地面上捡起一根拇指粗的树枝,树枝已经折了,但是没有离断,断面还是新鲜的木质颜色。
“知道了!凶手防止被害人从窗户透气,用的办法,就是用树枝顶住窗户!”林涛说。
read_xia();